中医学理论是中国古代自然科学和社会人文科学相互交叉而形成的综合性、系统性知识体系，具有复杂性科学的特征，是我国最具有自主原始创新潜力和可能的学科领域。中医理论基础研究范围很广，本文仅从中医理论体系特点分析入手，就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思路和方法等进行探讨。
1 中医理论体系的独特性与复杂性
1．1 中医理论体系的独特性 中医学是具有中国优秀文化传统背景和特点的医学科学。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体现了中医学理论体系的独特性。整体观念是中医科学思想的核心，强调整体包含于部分，部分展开为整体。辨证论治是形象思维与辩证思维的统一，体现了中医学朴素的唯物辩证的科学思维方式。“辩证思维方式是唯一在最高程度上适合于自然观的这一发展阶段的思维方法。”就科学思维方式而言，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是朴素的系统思维与朴素的辩证思维的统一，是中国传统文化基本精神和基本特征的具体体现。因此，中医理论基础研究必须坚持“文化自觉”，强调中医学的主体性。
1．2中医理论体系的复杂性复杂性探索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自然科学发展的前沿问题。一般把能用还原论方法解决的问题称为简单性问题，不能用还原论解决的问题称为复杂性问题。近代科学强调还原论，被称为简单性科学；现代科学强调整体论，被称为复杂性科学。中医学具有复杂性科学的特征。中医理论体系是融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知识于一体的多系统多层次的知识系统，其学科属性具有综合性特征，所谓天地人三才于一体，其认识论和方法论为朴素的整体论和朴素的辩证法。因此，中医理论基础研究必须充分认识中医理论体系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不仅仅是指其研究对象——人的生命问题的复杂性，而且更重要的是指其认识和解决生命、健康和疾病的科学方法的复杂性。中医学理论体系中任何一个科学问题，都是复杂性科学问题，都必须用处理复杂性科学问题的方法来解决。要坚持在整体观念指导下，实现还原论与整体论的辩证统一，遵循从具体到抽象，再从抽象到具体的高度分析与高度综合交织互动的辩证思维途径。
2 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艰巨性与长期性
2．1 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艰巨性 中医理论的继承与创新面临着一些必须解决而迄今尚未饵决的矛盾和冲突，如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古代哲学、中国古今文化、中西方文化的矛盾与冲突等。哲学是文化的指导思想，也是文化发展的思想基础。哲学范畴的矛盾与冲突属于基本矛盾与冲突。中医学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气一元论、阴阳五行学说等古代哲学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想基础，也是中医学的哲学基础，是中医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最先进、最科学的哲学。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的指导下，如何认识和改造、继承与发扬中国传统文化，如何鉴别与吸收西方文化、西方哲学思想以及近现代科学知识，是我们当前面临的艰巨任务，迄今尚在探索之中，特别是哲学层面的矛盾和冲突，涉及到中医理论继承与创新的指导思想、世界观、科学观和方法论等根本问题。这些尚未解决的矛盾和冲突，就决定了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艰巨性。
2．2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长期性首先，中医理论继承与创新所面对的矛盾与冲突，是西学东进以来中国思想界和
学术界一直在探索和争论的问题，解决这一问题需要一个过程。其次，中医理论基础研究是一种创新性的科学实践。创新性科学研究，要求按照明确的科学目标，在未知领域中进行的一种前瞻性、战略性、全局性、带动性的科学实践活动，具有首创性、探索性、高投人性和结果不确定性的特点，需要长期反复地探索。再次，科学理论创新需要遵循科学认识规律，经过实践一认识一再实践一再认识，实现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飞跃。通过科学观察和科学实验以获取科学事实，是科学研究的基础工作。中医理论的创新就是从科学事实到科学抽象的反复认识过程，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这一切，决定了中医理论继承与创新研究的长期性。
3 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思路与方法
3．1 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思路 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思路是面向实践需要，以理论的自主创新为导向，选择重大科学问题，建立合理的科学假说，通过观察与实验而获取科学事实，进行科学抽象，创新科学理论同时提出新的科学问题。这一思路是以
临床实践的科学问题为科学探索的起点，以临床实践的解决为科学认识的归宿和新起点，遵循实践一认识一再实践一再认识的发展规律，体现了中医学的科学思想、科学精神、科学价值和科学思维艺术。
3．1．1 科学问题的提出 “科学和知识的增长永远始于问题，终于问题——愈来愈深化的问题，愈来愈能启发新问题的问题。”科学问题是科学研究的始点，是科学理论发展的基本动力。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科学问题，应基于稳定的认知目的，即满足社会需求、解决临床问题、原始理论创新而提出。科学问题包括问题范围、求解目标、应答范围和背景知识等。973计划中医理论基础研究专项应选择具有全局性、带动性的核心问题，或为经验问题，或为理论问题。每个项目或课题应在问题具体明确、求解目标有限的前提下，寻找正确的解题方法、手段、途径和措施。应答范围应是确定而有限的。研究人员的背景知识，应包括学科知识、专业知识和学科交叉知识。
3．1．2科学假说的建立科学假说是根据已知的科学事实和科学理论，对未知的现象及其规律性所作的假定性解释。建立科学假说的过程，是综合运用各种科学思维方法，进行初步假定和逻辑论证的过程。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任何一个项目和课题，都必须建立起合理的科学假说。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科学问题属于复杂性问题，背景知识涉及到中医学、现代医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等多学科复杂知识体系，其思维方式应为探索复杂性问题的思维方式，即以系统思维和辩证思维为根本思维方式，综合运用逻辑思维和非逻辑思维。知识和思维的复杂性，决定了中医理论基础研究中建立科学假说的难度。
3．1．3观察与实验观察与实验是获取科学事实的基本手段。中医理论基础研究应根据研究目标和科学假说，拟定研究内容，设计观察与实验的技术路线和实施方案。除遵循科学观察与实验的一般程序和原则外，特别强调的是中医学研究的对象为天人合一、形神合一的既有生物学属性又有社会学属性的人。因此，以整体动物为实验对象的实验研究，动物模型也应具备生物学条件、自然环境条件和社会心理条件等要素。
设计观察与实验指标时，应充分体现科学假说的内涵，建立能反映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特点的合理的指标体系，为验证科学假说提供真实、客观、全面、系统的科学事实。
3．1．4科学抽象科学抽象是对科学问题进行科学解释或说明的复杂的思维过程，是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阶段。中医理论研究的科学解释，除遵循科学抽象的一般规律之外，还有两点应给予足够的重视。一是要实现从病理到生理、从功能到性质的科学陈述。只有正确地运用科学解释的逻辑规律，才能实现上述转换，最终揭示出事物的本质，完成中医学的概念、原理、理论的创新。二是应用还原论方法揭示中医理论概念、原理的科学内涵，即用另一种科学语言解释中医学的概念、原理，便于学科之问的交流与沟通。一般以特称肯定判断加以陈述。其本质是“以西释中”，尽管是必要的，但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创新。经过科学抽象实现理论创新之后，还要对新理论从逻辑、经验、关系和价值等方面进行科学评价。对中医新理论的评价，应遵循中医理论的性质规律，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和方法进行评价。临床疗效是评价中医理论真理性的实践性指标。
3．2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方法 人们在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一切活动中所运用的各种途径、方式和手段，统称为方法。方法的创新是理论创新的前提和灵魂。科学方法有哲学方法、一般科学方法和具体科学方法等三个层次。
3．2．1 哲学方法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气一元论和阴阳五行的中国古代哲学为中医提供了世界观和方法论，形成了以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为特点的朴素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方法，体现出朴素的系统思维方式。中医理论基础研究应在继承朴素辨证思维的基础上以辩证唯物主义为哲学方法，以整体思维为主导，整体思维与分析思维相统一的现代系统思维方式。从古代朴素的整体论，到近代的还原论、现代的整体论，把整体论和还原论辩证地统一起来，坚持整体一还原一整体的思维路线。中国古代哲学思维方式长于整体思维，乏于实体分析，反映在科学研究上则是详于整体观察，略于还原分析。因此，中医理论基础研究必须加强还原性研究，当然还原性研究的结果必须上升为整体。
3．2．2一般科学方法分为经验性科学方法、理论性科学方法、横断科学方法、交叉性科学方法。经验性科学方法是获取经验材料或科学事实的一般方法，如观察方法、实验方法、调查方法、测量方法等。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经验材料或科学事实，主要来自观察对象(以患者为主、动物模型为次)所反映出来的各种现象，要以临床研究为主，临床研究与实验研究相结合。理论性科学方法是指科学思维方法，如加工经验材料或科学事实和构建理论的思维方法。中医理论基础研究既要吸收思维科学研究成果，正确运用各种科学思维方法，又要体现中医科学思维的特点和优势。钱学森先生提出的“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方法”和“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研究体系”是处理复杂性问题的基本方法，是还原论与整体论辩证统一的方法，是现代科学特别是交叉科学的重要的一般科学方法。这种方法也必须是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基本方法。
3．2．3具体科学方法是指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等各种学科所运用的特有方法。中医学的学科属性，决定中医理论基础研究必须综合运用各种学科的具体科学方法，并形成自身特有的科学方法，如文献分析法和临床调查法等。文献分析法是中医理论继承研究的重要方法。通过文献梳理，发古人之未发，在继承之中求创新。文献资料书面知识属于显性知识，利用知识工程方法既可研究显性知识，又可发现隐性知识。将传统的文献法与知识工程法相结合，便形成了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文献研究方法，可称为文献知识工程法。临床调查法应按照术语学的要求，运用规范的现代汉语来表述临床四诊所获得的症状和体征，即以中医学的科学术语为科学语言。根据中医基础理论术语、中医临床诊疗术语等国家标准和全国自然科学名词委发布的《中医药名词》等建立定义文本，是保证四诊资料科学性、可靠性的基础。文本定义四诊调查法是中医学特殊的调查法。
根据中医学理论、科学思维和科学方法的特点，结合现代科学研究方法，可以认为：中医理论基础研究在研究模式上，应重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临床与实验相结合、传统与现代相结合。在思维方法上，应强调一般与特殊相结合、分析与综合相结合模式，在学科交叉研究模式上，应采用学科主体模式。即以中医学科为主体，应用其他学科的概念、原理、理论、方法与之相交叉而形成的科学研究模式。其研究结果能形成主体学科的新的学科增长点，丰富和发展了主体学科。
4小结
中医药是我国最具原创空间的科技优势领域之一，近年来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的专项支持，给中医基础理论研究带来巨大推动作用。同时，生命科学领域的严峻挑战，中医药发展的不平衡，使基础理论研究凸显为中医
药学发展的关键和瓶颈，面临最重要的系统发展时期。深入分析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独特性和复杂性，正确认识其长期性和艰巨性，坚持正确合理的目标方向，结合自然科学和社会人文科学的成果，理清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思路、方法和基本模式，对于提高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效率，促进中医理论的创新和跨越式发展，充分发挥中医理论基础研究的引领作用，提高中医药对人类社会的贡献度，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作者：
2010-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