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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潘玉（化名）突然接到儿子小西（化名）的电话，电话里小西喘着粗气。跟她说，今年元旦不回去了，要留在北京，希望她也过来。潘玉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子只是感冒，怎么声音有气无力。
她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小西已经瘫在床上好几天，这一通电话他打的格外艰难。
到底什么病？
医院拿出一份自愿出院同意书让他签字，对于理由医生却讳忌莫深
小西，30岁，东北某县城人。两年前来北京，一直靠打零工为生。今年2月，回家过年，突然高烧不退。勉强撑到年后，小西回到北京找了一家医院做检查，被初步诊断是肺炎。他想着吃点消炎退烧药，撑过去。
4个月过去了，发烧不见好转，身体却越来越乏力，突然发作的痔疮更让他痛不堪言。无奈之下，小西再次来到准备做痔疮切除术。不想，入院的第二天，医院就拿出一份自愿出院同意书让他签字，对于出院理由，医生却语焉不详。
被迫出院的小西找到一家装修工地。这期间，他开始持续消瘦，高烧，再后来干脆下不了床，连说话都费劲。尽管这样，他仍然没跟家里透露自己的病情。
偶然的机会，一个NGO组织的志愿者得知小西的情况，志愿者在对比症状后猜测小西可能感染的并非是肺炎，而是某种感染后因免疫力下降导致的合并感染。经检测，确认其为HIV感染者，志愿者随即请疾控中心工作人员上门采集CD4细胞做进一步检测，结果显示，小西的CD4细胞在每立方毫米仅剩下3个，而正常人的数值在500个到1200个之间（编者注：CD4细胞数量是判断艾滋病治疗效果的判断和患者免疫功能的重要依据，当CD4细胞小于每立方毫米200个时，可能发生多种机会性感染或肿瘤）。
更关键的是，经过交流，小西说出去年元旦前曾有过“按摩艳遇”的经历，志愿者们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患难母子
“我承担，都我一个人承担，孩子死要面子，我谁也不告诉”
在工地的房子里，小西孱弱的躺在床垫上。据志愿者描述，由于没人照顾，小西只能伸手抓到水就喝一口，吃好心人送来的被放发了霉的面包。由于行动不便，小便只能用塑料瓶接，2个月没有洗澡，使得屋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志愿者建议他给家人打电话，让家里人过来看看。他给出的理由是，家里条件不好，坐火车还要花钱，北京这几天这么冷，妈妈还要去借厚衣服，而且一家人来北京路费也是问题。
在得知自己可能感染艾滋后，轻生的念头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他不愿意连累别人，哪怕是亲人。”志愿者小李说。这种观念其实正源于父母。
在电话那头，潘玉有种不祥的预感，儿子绝不只是感冒这么简单，否则不能那么有气无力。小西是家里的独子，她实在放心不下，决定来北京探望。
“我们到了北京给他电话，说我找不到地方，让他来接，他说‘接不了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见到小西的那一刻，潘玉几乎瘫坐在地上。“我儿子之前有一百二十三斤，这是咱家孩子吗？”尽管在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母亲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调整好情绪，她马上叮嘱志愿者千万不要告诉小西父亲实情。“他爸还不知道，家里谁也不知道，我跟他们说就是肺内感染。咱家是农村人，不说那个字，没人能知道，他拍出来的片子我不让任何人看。这事就我娘俩知道。”
之前小西曾问潘玉想知道实情吗。她说想。他又问她能承受的了不？她回答能。”潘玉一遍遍的嘀咕，“我承担，都我一个人承担，孩子死要面子，我谁也不告诉。”
救治之艰
当看到一身皮包骨头后，救护人员反复问，没有其他病症吗？
由于小西仍然持续高烧，潘玉去药店花一块多钱买了扑热息痛，用她的话说“吃上就好”。口腔里真菌感染，导致小西食欲不振，潘玉就给儿子吃健胃消食片。这个淳朴的农村妇女只能根据自己有限的医疗常识来努力缓解儿子身体的不适。她甚至“请”了一尊地藏王菩萨来保佑儿子平安。
实际上，此时小西的病情已非常严重，志愿者们建议马上送医院。在拨打急救电话后，急救中心在得知是艾滋病感染者之后以车在外抢救为由建议寻求另一家急救中心送治。最终，志愿者只能谎称小西得的是肺炎，才有一辆急救车答应接人。
经验丰富的救护人员在看到小西瘦骨嶙峋和身后溃烂的痔疮和褥疮后，反复询问，没有其他病症吗？志愿者只好说猜测是肺炎。
在简单的了解患者身体状况后，急救人员称可以尝试送医，但再三声明，工地距离医院约二十几公里，途中颠簸和堵车可能会导致患者出现紧急情况，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他们将就近送医。
几番周折，救护车终于离开工地，驶向专门收治艾滋病感染者的北京地坛医院。
由于身体太过虚弱，住进医院的小西已抽不出血做化验，只能先依靠生理液补充能量。小西的主治医生说，小西的免疫力已经几乎完全被破坏掉，将来恢复起来也会非常困难。而且目前不能确定是否有诸如肺结核与肺孢子菌肺炎并发感染，一旦确定，就会加大治疗难度。
潘玉当晚已经打电话回老家了，因为听其他病患家属说，这种情况可以尝试找医保办申请大病救助。尽管小西有新农合医保，部分费用和并发症治疗药物并不在报销范围。而且家里凑的一万元，跟医院估算的5-10万元的治疗费用也相距甚远。
躺在病床上的小西努力发出着微弱的声音，他跟家人和志愿者说：“等我好了，我就找个稳定的好工作，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