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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南香红
一个裁缝的经验是:衣服做大了可以改小,但如果做小了,就再也没有办法修改了。
一个美容整形外科医生的经验与此类似。他们也把用于整容修补的材料叫做“布料”,只不过这种“布料”是人的皮 肉。
2006年4月20日下午4点30分,肖红躺在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门诊手术室里。她将靠手术刀的切割 弥补8年前的另一次手术。
“双眼皮是整形手术中最容易做的,也最容易做坏,而一旦做坏也最难修复。”主刀医生陈焕然说。
眼睛与“flash”
无影灯“啪”地一下打开,肖红条件反射地一下闭上了眼。
全部的灯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她的头发、脖子、胸部全部被白色的手术单包裹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
陈焕然俯身向那张经过消毒液严格清洗的脸。
“别紧张啊。我们可能要几个小时呢。嗯,你的眉毛很漂亮,眉毛长成这样最有福气了。”陈焕然用夸奖的话调节气 氛。
陈焕然是目前中国最知名的整形外科医生之一,十几年前以中国首例变性手术而闻名,其后国内80%的变性手术出 自他手。
“看到这只眼睛了吗?”陈转向在一旁的记者,“她这个双眼皮做得宽、愣、假。还有难看的疤痕。我们要把……”
“把饺子皮擀成馄饨皮。”手术台上只露出眼睛的肖红突然说。
大家都“扑哧”乐了。“功课做得好。是个好学生。”陈焕然夸奖道。
陈焕然拿起一个小墨盒,用一根牙签沾了墨在肖红的眼皮上画出一条线,这条线在原来双眼皮线下方1至2毫米处, 美与丑就是这毫厘之差。
“我们要把原来的双眼皮轨道强行扭到新的轨道上来,有很大难度,因为里面都像浆糊似的粘住了。我们必须把眼皮 腔打开重新剥离。”
双眼皮的尺寸大有讲究。据陈焕然讲,一般中国人宽度是5-7毫米,如果窄于5毫米,眼睛就会是“内双”,没有 双的效果,如果大于7毫米,就会看起来很“假”。而肖红的已经是9个毫米了,显然违背了“美的原则”。
“要说8年前做这个手术的大夫也挺狠的。这手上也太‘潮’了点。这双眼皮你老公有什么看法?”陈焕然和肖红聊 天。
“他啊,他瞅着自己的老婆天天瞪着一个肚脐眼似的大眼睛。……挺吓人,也挺闹心的。”
陈焕然有一个形象的说法,将人的面部称作“显示器”,把人的眼睛称作 “flash”。他说重睑术双眼皮 做不好就将活的“flash”做死了。
他记得一次眼睛修复手术差一点让他下不了手术台。“布料不够了,眼睛就像窗帘,要能拉上去,还要能关下来。她 的肌肉在第一次做的时候被剪掉一大截,就不能闭上眼睛了,这是结构性的错误,没办法只好切一块肚皮上的肌肉补上去。”
陈焕然将最常见的美容整形失败手术进行排名,依次是:双眼皮、隆鼻、垫下巴、去眼袋、面部吸脂、面部除皱、隆 胸。
“如果一个医生说他双眼皮修复手术好做,那这个医生水平就不怎么样。因为眼睛是动态的,在整形修复手术中技术 含量排名第一就是眼睛的修复。”
肖红的修复手术先从右眼开始。一支有眼睛的弯曲弧度的麻醉针轻轻推进她的右眼皮下,眼皮立即鼓起一个亮晶晶的 水泡。
手术刀在眼皮上优美地划了个弧线。紧挨着8年前的那一刀切下去。
在记者看来,它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肖红所有美的期望都在这一刀上。
切割“三明治”
陈焕然手术之前一般都不进餐,他说吃饱了手会颤抖,而这些如绣花般仔细的手术不允许手有半点颤抖。
“这一层必须片下来,……你睁开一下,闭。现在还是能粘成皱褶,说明原来的双眼皮的联系还没切断,我得切断它 们……使劲,闭还是有些粘……太深了,太深。”
人的上眼皮不过拇指大的一块,里面组织却是层层叠加。双眼皮的形成靠的是皮肤和提上眼睑组织的粘连并在活动中 形成皱褶。现在陈焕然先要做的工作是去掉肖红原有双眼皮的动力结构。
一块红色的组织被剪了下来。“这一块肉还要留着,一会儿万一不够了还得补上。”他将一粒豆大小的红肉放在手术 盘里。
一层。二层。三层。
手术刀沿水平方向向眼皮的深处探进,如果说得形象一点,此时的陈焕然就像一个手艺高明的厨师在砧板上片肉—— 每一层组织都在手术刀下变成独立的互不相连的片儿,像纸一样薄。
但是在陈焕然的眼中它们还是厚得“像冬天的被子”。
“这一层也分开,就像分开三明治,好多医生就没关注到这一层。如果里面留有原来的疤痕,新的双眼皮肯定不好看 。”
一个是锋利而坚硬的手术刀,一个是没有统一标准的柔性的美。以手术刀的“至刚”对付飘忽不定的美,失之毫厘往 往差之千里。千里之谬再回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的做坏的手术,就是上帝来都不管用”。
比如双眼皮做成疤瘌眼或者上眼睑下垂,就不能修复。因为眼皮里面结构全部乱了,再也找不到原有的层次;比如, 隆鼻隆下颌造成感染变形,修复就很难,只能改善。
不仅如此,修复手术的创伤肯定要比第一次手术大,而且往往一年半载多次修复后,依然有可能达不到手术前的效果 。
“第一次医生把这里的组织去得太多了,现在就没办法修补了,里面都是疤痕,按理说都要片掉,但片掉后她的眼睛 就再也闭不上了。只能被迫留着。”
“睁眼睛,使劲闭!轻轻地睁……”陈焕然沉吟了一下,用手术钳将剥离出的组织一层层拎起来给记者看,“只能做 到这样了,就是这样她将来会感觉比以前轻快、舒服得多。”
“你要把我的眼角扬上去,那样是年轻小姑娘似的双眼皮。”肖红在提着要求。
“要是修小姑娘的双眼皮还要难些。”
“别呀,你就照着小姑娘的标准整!”
“那也要符合你的年龄。”
“那你也千万别往中年妇女那样整,我还算年轻呢。”
眼皮上的赛跑
突然,一根血管爆裂。
陈焕然和他的助手几乎本能地往后一跳,躲避喷射而出的血。
“快,烙一下。”陈轻声而果断地指挥着助手。
一个有正负两极的微形烙铁伸向切开的眼皮。“嗡”——“滋”——的声音让安静的手术室有了紧张的气氛。
“不会破坏她的泪腺眼球什么的吧?”记者在旁边担心着,因为眼皮实在是太薄了。
“不会。泪腺在这里。像有的年轻人没经验,一下子下去就把眼球给拉开了,用力过猛。”
分离原有组织,重新调整塑造。肖红眼皮里面的一些组织已经形成死结,肉眼看上去是一团一团的红色肉球。“它们 就是上次手术留下的疤痕,看,这块肉团连着一根主干血管,就是它让血管破了。”陈焕然用手术钳扯着一团肉让助手看。
“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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