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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问我需要什么,其实,我只想要真实的生活。我知道我做的菜不好吃,我买的菜价钱贵,可我多希望你不仅仅是指责,多希望你也能陪我去菜市逛逛,一起商量每日吃什么,一起到厨房煎煮蒸炸。
他没有想到是在喧闹的菜市里再见到星子。在她身边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她和那个男人挽着手,灿烂地笑着,在荤的素的各种摊档前挑挑拣拣。就在三个月前,星子还是他的妻子。
他皱着眉头回忆,结婚四年,星子只做过一个月的饭,味道还不怎么样。吃惯了母亲的饭菜,对于她的烹饪水平,他每次都明确表示了失望。此外,她买菜不会砍价,拎回来的菜总是比他母亲买的贵一大截;地板擦得不够干净利落;碗刷完后还有油星儿。她的这些不让人满意的事真是太多太多,自己每次都忍不住要说她。
记得星子最后一次做的饭两人都没吃完,他照例一面吃一面数落,她也照例没有说话,只是放下筷子,站起来把那些被他“投诉”的饭菜一股脑儿地全部倒进垃圾桶里,之后,彻底潇洒起来,再也不肯去菜市,也不肯沾那灶台半步。家里的锅锅盆盆从此做了摆设。
他有点气恼,觉得作为女人,星子的闷脾气也太大了。“哼,这女人,不能干还不让人说了。说她也是为了让她下回提高嘛。”一次,和朋友喝酒的时候,他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啤酒瓶,愤愤地说道。
不痛快是不痛快,但饭却不能不吃,虽然他能横三竖四地说出她做的饭菜不好,但却也没打算自己动手,自己好歹也算单位的一个小领导,做饭那像什么话。双方的父母家离得都不算远,于是,中午在星子娘家,下午在他父母家,两个人又吃起了妈妈饭,间或地为了图省事也去外面的饭馆吃吃,这下,两人的摩擦倒少了。
少了泼辣的油烟味和那铿铿锵锵的炒菜声,两人的家却渐渐没有了“家”味,变得冰冷起来。平日里,他上他的班,星子上星子的,从父母那儿吃罢饭回来,各看各的书,各自歪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电视,不吵不闹,却越来越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他想,那样也许会热闹些,星子瞟了他一眼:“多个孩子?咱爹妈又得多做一个人的饭菜,没意思。”噎得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日子就这样过着,窗上的“喜”字由大红变成粉红,又由粉红到近乎无色,四年后,他们的婚姻也如这喜字一般渐渐寡淡了。星子最终提出了分手,他不甘心地问她:“星子,有吃有穿的,我们怎么就过不到一块去呢?你到底需要什么?”星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拿起笔写了些字递给他,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幸福,在叙事中。他不解地望着她,她却没有再说什么。办好手续,星子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临走时,在书桌上压了一封信。信是给他的,他却一直没有勇气拆开。
三个月了,他一直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直到今天再次见到星子。星子那样笑着,好多年了,他好多年没见到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桌前,小心地拆开那封躺了三个月的信,她娟秀的字迹轻轻地走到面前:“……那天,你问我需要什么,其实,我只想要真实的生活。生活的点点滴滴,两个人经历,两个人体会。和你一起体会家长里短,一起看电视,一起逛逛书店和商场,只是简简单单地想和你一起,一起好好地说说话。我知道我做的菜不好吃,我买的菜价钱贵,可我多希望你不仅仅是指责,多希望你也能陪我去菜市逛逛,一起商量每日吃什么,一起到厨房煎煮蒸炸。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有很多种,我需要的是叙事般的幸福……”
放下信,他觉得心里的沉重开始慢慢地融化,这几年来,在与星子的婚姻生活中,他想他是个缺席者,除了抱怨就是沉默,他居然记不起自己的其他面目。星子的笑容,今天看到的星子的笑容似乎又在眼前了,四年前的春天,骑着自行车一起到郊外看刚开的桃花,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星子好像曾那样灿烂地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