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18岁的佳妮还是个单纯幼稚的女孩儿，她满怀着对生活的美好憧憬，来到一家餐馆打工。在这里，认识了改变她一生的第一个男人。
我至今还记得，那年的夏天特别热，没有一丝风，太阳烤得人皮肤痒痒的，一切都在阳光下变得恹恹欲睡，要是往常，我肯定在家睡午觉，或者开着空调，躲在家里上网。但那天，我却顶着烈日出了门，去那家餐厅参加面试。
我是在一个公共汽车站等车的时候看见贴在路边的小广告的，名片大小的广告上说，某餐馆招聘服务员，要求年龄在18到25岁之间的女性，只要身高适中、仪态端庄就可以应聘，其他没有太严格的要求。
当时我刚参加完成人高考，考上了一所学校，但要9月份才报到，剩下的几个月我不知如何打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打工，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我抄下了上面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咨询过后，人家让我那天下午去面试。
那是一家新开张的东北菜馆，老板就是个东北人，姓贾，个头不高，但身材很匀称，留着利落的平头，脸刮得很干净，应该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虽然很严肃，但语气很温和，并没有让我觉得紧张。面试的时候，他只简单问了我几个问题，就决定把我留下了，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我必须做满三个月的实习期，因为餐馆刚开张不久，缺人手，不希望服务员做两天就走。我答应了。
第二天，我就正式上班了。第一次穿上服务员的制服，感觉特别新鲜，站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忍不住觉得好笑。以前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都是看着别的年轻姑娘穿着制服端着盘子走来走去，现在，自己也成了一名餐厅服务员。
但这种新鲜感很快就被繁忙的工作取代了。我每天上午9点上班，在开始营业之前做好室内卫生并摆好餐具。顾客一上门，就得赶紧迎上去，递上菜单，然后负责上菜、收拾桌子。
这些看似简单的工作，做起来也是很累的，赶上客人多的时候，腿和嘴一刻都不闲着，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还要忍受有些顾客的冷言冷语和胡搅蛮缠。一天下来，浑身酸得就像跑了1500米，心情也变得灰蒙蒙的。
餐馆里的服务员中，只有我自己是天津本地人，其余的都是外地人，不知为什么，我刚去的时候，她们都很孤立我，对我爱答不理的；休息的时候，她们也总是凑在一起嘁嘁喳喳，有时还斜眼看看我，不屑地撇撇嘴，我不知道她们在说我什么，心里感到又伤心又委屈。
不过，贾老板对我却很照顾，时常关心地问我做得习不习惯，让我别累着。他还亲自对那些服务员说：“妮妮年纪小，是你们的小妹妹，你们谁也不许排斥她！我要是知道谁欺负她了，立马让她走人！”从那以后，大家对我就亲近多了，有的还和我成了要好的朋友。
可能就是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贾老板。其实在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没把他当成什么老板，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可亲、可爱的大哥哥。
对于没有恋爱经验的佳妮来说，遇到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是很危险的，这个成熟男人以一点点关心、一点点暧昧，轻易就掳获了她天真的心。
我们只有在正式场合下才叫他贾老板，私底下，大家都喊他老贾。他并不是个特别有架子的人，但必要的时候，眼睛一瞪，还是很有老板威严的，大多数服务员都被他批评过，只有我是例外。
他似乎对我格外照顾，从没批评过我，也没找过我的麻烦，倒是我，在他面前总是很“放肆”，撒娇、耍赖、生气、顶嘴都有过。
他总是无可奈何地用手拍着我的头说：“你这个坏丫头，竟敢不尊重老板！真拿你没办法。”
每当这时，我都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绝不是老板和员工那么简单，心里有些甜丝丝的感觉，好像跟他共有了什么秘密，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正因为我没把他当成老板吧，他反而更喜欢和我在一起，有事没事都会在我身边转一转，吃中午饭的时候，他也总是坐在我身边，边和我聊些杂七杂八的闲事，边把我爱吃的菜统统夹到我的碗里。
做这些的时候，他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又像是顺理成章，就好像我是他的一个小妹妹，他早已习惯了照顾我一样。
那阵子，我妈妈不止一次感到奇怪，女儿打工那么累，怎么反倒胖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我每天都吃老贾的“爱心午餐”。吃下那些食物的同时，我也吞下了老贾给我的诱饵。
那时，我很享受老贾带给我的温暖感觉。我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喜欢他叫我“坏丫头”，喜欢他弄乱我的头发，喜欢他在乎我的样子，喜欢他像宠孩子一样地宠我。
每天上班成了我最快乐的事，只要有他在身边，再累都是甜蜜的，如果看不见他，世界就变成一片荒漠。
晚上，我会想着他入睡，回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偷偷幻想着，如果自己和他成为某个浪漫故事的男女主角……然后蒙上被子笑自己是傻瓜。
18岁的我的确很傻，以为一个眼神就可以代表爱，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可以当作海誓山盟。
我从没谈过恋爱，上学的时候，身边也有许多男同学，但大家都是“哥们儿”，在那些幼稚的小男生面前，我从没把自己当成异性。
而老贾和那些小男生是不一样的，他身上有种男人的气质，每当他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我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局促和不安，心跳都会变得紧张。这种感觉应该就是爱吧！
其实，我知道老贾是有家室的，他在东北有老婆和孩子，孩子刚刚会走路，是个很可爱的小宝宝。
我也知道老贾在天津有情人，有个年轻姑娘和他住在一起。但这些似乎都与我无关，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介入老贾的生活，对我来说，享受的只是一种暧昧、虚幻的感觉。
就像我对好友说的那样，我没想过要做第三者，更没想过什么未来，我只是喜欢他、喜欢被人喜欢的感觉，如此而已。好友是餐馆里的一个大姐姐，她听了只是爱怜地摸摸我的脸，没再说什么。
三个月后，佳妮要离开餐馆了。原以为从此和老贾不会再有联系，没想到，她的离开却是故事真正的开始。
当我提出要离开的时候，老贾显得很不舍，他像往常一样弄乱我的头发，开玩笑地说：“坏丫头，你不陪我了？就这样把我自己丢在这了吗？”我的眼泪一下忍不住流了出来，一想到今后就要看不见他了，心里就像丢了一件宝贝似的，说不出地难过。
老贾和我互换了电话号码，还说有空的时候要带我出去玩。我知道那只是他的客气罢了，但还是忍不住对这句话充满了期待。
离开学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我呆在家里百无聊赖，除了上网就是玩游戏，日子过得很烦闷。
无聊的时候，总会想起在餐馆打工的日子，想起老贾，想起他说过要找我出去玩儿。我打开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并没有来自老贾的未接电话，不禁有些失望。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想他，所以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也许，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刻意，顺其自然比较好。
如果老贾不给我打电话的话，我想，当我开学以后，我可能就会忘了他。但有一天，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从此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电话很简短，寒暄之后，他说：“妮妮，出来玩儿吧，我想你了。”于是，我的心就像糖一样化开了，根本没想过拒绝他，蹦蹦跳跳地就出门找他去了。
有段时间没见了，他只是头发略长了些，别的都还是老样子。看见我，他很开心，习惯性地伸出手拍我的头，当他的手触到我的一刹那，所有熟悉的感觉就都回来了。
我们一起吃了饭，然后去逛街，没有什么目标，只是随意游走。后来，他陪我去拍大头贴，我们钻进狭小的布帘，对着镜头做着各种鬼脸，拍合影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搂住了我的肩膀，脸贴在我的头发上，我全身就像过电一样，油然升起一种幸福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和老贾就经常联系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叫我出去和他见面，有时一起吃饭，有时就在马路上闲逛，边走边说些八卦的话题。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有深意，让我相信他真的喜欢上我了，可我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是主动地告诉他我也喜欢他？还是保持矜持？
一天，老贾把我带到了他住的地方。第一次和他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老贾感觉到了我的紧张，走过来抱住了我。
“妮妮，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是……不是有个女孩儿和你在一起吗？”
“我早就和她分手了。”
“可是……你已经有老婆和孩子了……”
“他们和你没关系！”
“可是……”
老贾用他的嘴堵住了我的“可是”，后面的一切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所有该发生的事和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忽然之间，佳妮就长大了。她并不是真的想做老贾的情人，但她对这个男人的表演没有免疫力。
现在想想，和老贾在一起其实是很乏味的。他比我大了十几岁，根本不是一代人，他不看动画片，不玩灌篮高手的游戏，不听mp3，不聊qq，不写博客。和他在一起，听的永远都是生意经，或者他的甜言蜜语。
他真的很会讨女孩子的喜欢，说的话总能准确地击中我的虚荣心。他夸我是个纯洁、高贵的女孩儿，懂得什么是爱情，绝不会为了金钱出卖自己；他还说我是他认识的女孩子中最可爱的、最善解人意的，不像那些世俗的女孩儿，只会要求他做这做那……真的，我从没让他给我买过东西，我以为，有了物质上的交换就不是真正的爱情了。
我心甘情愿地向老贾奉献着自己。我们每隔一段时间才见一次面，都是老贾打电话让我去找他，每次都要做那种事。
没有鲜花、烛光的浪漫，没有珠宝、礼物的惊喜，有的只是我的顺从和老贾来去如风的甜蜜情话。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多。
其实，在和老贾分手前，我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看到同学们都在和自己的同龄人谈恋爱，我感到说不出的羡慕。她们都能光明正大地挥洒青春，只有我，躲在老贾的阴影里过着寂寞的生活。
在没有老贾的日子里，我很孤独，实在无聊的时候，我就去找小尉。小尉是老贾的老乡，比我大两岁，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他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常在滨江道摆摊卖东西。
有时我和老贾逛街经过他那时，还会停下来和他说说话。我一直以为，他并不知道我和老贾是什么关系，所以在他面前，我很放松。
小尉很害羞，但心地很好，人也很能干。我经常看见他一个人把沉重的货物箱子搬来搬去，由于太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在我看来，他过得生活是很苦的，但他听了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
我喜欢和小尉呆在一起，不仅因为他是我和老贾共同的朋友，还因为他和我是同龄人。
我们都喜欢玩电脑游戏，喜欢听歌，在一起就有了许多有趣的话题。他和老贾不同，他是活生生的、真实的，和他在一起，虽然有时会拌嘴、会生气，但他给我的感觉总是新鲜的，像刚榨出的果汁，有点儿酸也有点儿甜。而老贾，他会宠着我、让着我，给我很多希望，我却只能像鱼缸里的金鱼一样，向往着玻璃外面的世界却永远也得不到。
寂寞之余，我又多了一些烦恼，这些烦恼既不能对小尉说，更不能让老贾知道。有时我会忍不住地想，为什么我先遇到的不是小尉而是老贾？
我也知道这个问题很荒唐，如果不是老贾，我也根本不会认识小尉。我还知道的是，如果小尉知道了我和老贾的关系，他一定不会理我了。
一天，小尉红着脸塞给佳妮一封信，让她回家去看。看过这封信，佳妮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天，我又去找小尉，临走时，他把一封信塞进我包里，匆匆说了一句：“你带回家再看！”然后推了我一把，就回到摊上去了。
虽然我已经隐约猜到了信的内容，但当我真的看见纸上写着“我喜欢你”时，还是开心得想流泪。
小尉说，他一开始对我并没有特殊的感觉，但相处久了，发觉我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儿，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向我表白的，希望我不要拒绝他。
“我会拒绝他吗？”我问自己，老贾的影子浮现出来，我忽然高兴不起来了。整晚上我都在犹豫，不知是否该拒绝小尉，还是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他？不过，有一件事是早就有了答案的，那就是——我要和老贾分手。
再见到老贾时，我故意装作开玩笑地对他说：“要是有一天，我和别人跑了怎么办？”
“你想和谁跑？难道我养着你还不行吗？”
“可我不能一辈子这样跟着你呀？”
老贾看着我，他觉察出了我的认真，我猜，他对这一天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因为他忽然笑了，理解地拍拍我的头说：“坏丫头，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我没说话，但眼神显然已经默认了。
“那好。等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去送你！”
我和老贾就这样结束了。至今我也弄不懂，他当时的洒脱是装出来的，还是他根本就没真正在乎过我？不过，我也懒得猜，反正对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和小尉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但我没有向他坦白，就算是我自私吧，我也知道不可能瞒住他太久，但哪怕能让我多快乐一天也是好的。
我真正尝到了恋爱的滋味。每天放学后，我都坐公交车去看小尉，边陪他卖东西边说话，天快黑了才回家；晚上躲在房间里给他发短信，说许多肉麻的情话；夜里带着思念和甜蜜入睡；第二天早晨一睁眼就会想着他，盼着早点儿放学好早点儿见到他。
原来恋爱是如此美妙的事，它不会让人寂寞，只会令人兴奋，它把你的大脑占得满满的，幸福多得像要从心里溢出来！
小尉时常会带给我一些惊喜，记得有一次下大雨，他发短信说不去接我了，我只好自己撑着伞回家，走在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我，我很害怕，大着胆子扭头一看，原来是他！
还有一次，我过生日，他假装忘了，结果却定了一大束鲜花送给我，让我幸福得一塌糊涂。
我真的爱上了小尉，很爱很爱。然而，我爱得越深，心底的那片阴影就变得越可怕。
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当小尉的亲戚告诉他，佳妮曾和老贾好过时，他的反应完全出乎佳妮的预料。
小尉在天津只有一个亲戚，他一直住在这个亲戚家里。他们和老贾是老乡，彼此之间都是有联系的，终于，他的亲戚知道了我和老贾的事，并马上把一切都说给了他。
但小尉并没有什么反应，对我也只字未提，我是从他亲戚对我的态度上感觉到的，当他的亲戚鄙夷地对我说：“你配不上我们家小尉，原因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就知道，所有的事都瞒不住了。
我去找小尉，说我要告诉他一些事，然后把自己和老贾之间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小尉安静地听我说，脸上是很沉闷的表情。
我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瞒你也不是故意的。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开心！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分手吧。”
他说：“为什么要分手？”
我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老贾的事了，在我给你写信之前就知道了。一开始我对你是有偏见，但接触多了我才发现，你其实是个特别善良、单纯、真诚的女孩儿，所以才会对你表白。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要的是你的这颗心！”
我被小尉的这番话惊呆了，傻傻地站在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把我搂在怀里，我才开始哭了起来，巨大的幸福感化作泪水把整个人都淹没了……
我终于不用再背负着犯罪感和小尉在一起了，心底的阴影悄悄散去，但我们的感情之路依然充满坎坷。
小尉的亲戚始终不肯接纳我，见到我总会含沙射影地说些不好听的话，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小尉的父母说什么。
尽管小尉一再向我保证，他的父母一定会喜欢我的，但我还是不敢太乐观，毕竟，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个最好的媳妇。
而且，我也很难保证我的父母能够接受小尉，他是外地人，什么都没有，即使我们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又靠什么生活呢？
小尉很想和我生活在一起，他经常问我：“妮妮，什么时候我才能娶你呢？”
我说：“等我25岁以后吧。”语气半真半假，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愿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现在，小尉回老家去了，他去学驾驶汽车，希望有了一技之长后，能够好好地找点事做。毕竟，未来要靠我们自己去创造。
作者：
2007-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