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从28岁进中央电视台,在十多年主持人生涯中,你经历了大红到失落然后又出山的过程,能否谈谈这方面的感受?
倪萍:(以下简称“倪”)首先,我认为主持人成功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我透露一个秘密:每一个名牌电视节目,背后都有导演、编剧、制片、策划等一大堆人当幕后英雄,而出名的却是主持人。比如,我目前主持的《聊天》栏目,幕后工作人员有十多个。主持人在台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谈论什么话题,都是导演、编剧、策划提前弄好了的,不是主持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主持节目的成功,是集体的成功,个人能力很有限。做了十多年的主持人,我一直保持平常心。大红也好,受冷落也罢,我努力做到宠辱不惊。
问:不少观众说你是煽情高手,你怎么看?
倪:其实我不是刻意煽情,我比较本色,这些都是我的真情流露,并不是作秀。好多观众希望我的风格有所改变,希望我更上一个台阶,可是人的本性很难改变,但节目会有很大变化。
问:你已是中年,假设有一天你不当主持人,会不会感到失落?
倪:从年轻到老到死了去见马克思,都是自然规律。我不在乎年龄增大,当你的脸上慢慢爬上鱼尾纹,你的头发一根根变白,这个过程就是你的生命过程,是实实在在的。年龄从来不是一个人是否有文化的标志。年轻有锐气、有朝气,年老有味道、阅历。我一点不认为现在走红的日子是幸福的,不走红就失落。这样去理解人生就太简单了。我身边很多年纪相当的女朋友,我看她们活得都很自在,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聊,却很少谈年龄,因为年龄和你所要的生活其实没有什么内在联系。你如果觉得年龄是一个女人成败的关键,那你的生活、工作一定是被动的甚至是假的。我刚挣钱那会儿,就自觉背起全家人生活的担子,把自己的钱大部分给家里人花,觉得这样很快乐。现在我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也很有意思。因为他们都需要你,你是他们的支柱,一会儿是外孙女,一会儿是女儿,一会儿是母亲,一会儿又是妻子,一个全方位的角色,一个复杂的年龄,一个快乐的自己。
问:你如何看待2002年春节晚会观众通过央视网站力荐你出山?
倪:网上大炒我是否上春节晚会,我个人觉得这只是媒体近期乐意选择的一个话题而已,报纸是为增加发行量,网站是为提升点击率。我们这些被炒的人也许是其中需要的一个符号。至于我个人,对于为之奋斗的电视事业,无论观众如何评价我,我都会一如既往向前探索。有时顺利,有时失败。这对我都是很正常的人生经历。说实话,我从来没有仅仅为有人赞美我,有人批评我而改变生命中那些追求。年纪大了,成熟了,也就有些定力。
关于家庭:忙碌快乐的日子问:
2002年春节晚会彩排现场,看见你和丈夫王文澜十分恩爱,很羡慕你们。你能否向读者摆一摆你过日子的龙门阵?
倪:我和先生结婚后就讲好,对于媒体、工作和家庭一定要严格分开。我也一直努力这样做,先生很反对媒体
曝光我们的家庭生活。那年在成都签书,《华西都市报》的同志帮我忙活了那么多天,我和先生都有一种感恩之心也就说说。我很喜欢家,喜欢过日子。我一直努力去做一个快乐的女人。要知道,女人的快乐在社会中、家庭中多么重要。你快乐,你身边的人就快乐,就受益。处处是一个温暖祥和的生活环境,一个快快乐乐的家,女人该多美呀。孩子应该生,还要趁早生。我生孩子晚,是因为那时没有真正的爱情婚姻所致。我提倡女人要早生孩子,尤其是职业女性。孩子带给你的人生体验,是任何人不能给予的。我的先生王文澜(现为《中国日报》的高级摄影记者)属于很平和的那种人,待人宽容,凡事总先替对方想。在我的生活中,王文澜对我非常体贴、关心。我们生活的支撑点是,彼此欣赏对方,其实双方都没那么好。但是我们觉得有意思,觉得快乐,就那么简单。我们的情感很具体,我怀儿子那会儿,半夜从床上起来,他总会从你背后推你一把。有时我怕影响他睡觉,起床时尽量不出声,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帮我一下。我说,你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他说睡着呢。我儿子模样极像王文澜,笑起来两个眼睛弯弯的。王文澜的生活圈子和我很不同。他很安静,除了干好摄影专业,业余时间喜欢摆弄音乐,是一个古典音乐发烧友。这点对我和孩子影响很大。音乐现在成了我们家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每当一家人在一起时,他就放音乐给全家人听。我和先生都追求平和幸福的家庭生活。孩子的出生使我们家有生机。谁来我们家都嫌乱,说人太多了,我和先生倒喜欢。家里许多平平凡凡的小事,许多平平常常的画面,在我们看来是那么有意思。前几天,我在春节晚会排练,姥姥打电话来,说儿子很想妈妈,要与我说几句,我一接电话,儿子一阵笑声,让我激动得不行,偷偷与儿子聊了好一会儿。我儿子现在个子长得很高,脚板长得大,才三岁多就得穿五岁孩子的鞋子。儿子的脚长得快,袜子几天就小了,穿不了。儿子不穿的袜子姥姥捡着穿,姥姥的三寸金莲还没儿子脚大。你说我们家多有意思?我和先生的两人世界,经过七年,发展成常住人口12位的大家庭。我姥姥90多岁了,我母亲也快70岁了,我儿子快4岁了。他们对生活的渴望时时感染着我。儿子要酸奶,姥姥吃冰激凌,儿子抢姥姥的冰激凌,姥姥喝儿子剩下的奶。四世同堂,你总有做不完的事。前段时间我们家窗台上晒了一溜儿大柿子,有太阳的时候,一老一小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盘里放一个火红的大柿子。一人一口,一人一勺地吃着。看着他们满脸沾的柿子汁,我和先生都美得不行。这不就是日子吗?幸福是什么?日子里全有了。我是热爱生活的女人,有了孩子,生活就更具体了。我和先生经常抱着孩子晒太阳,一家人来到窗下体会太阳的温暖。我们这种年龄的人养孩子,就不是为抚养而抚养了,而是真正的过日子。孩子就像我们家的一个活玩具,我和先生都盼着早点下班,早点抱孩子玩。每次回家时,上楼梯简直不是一阶一阶地走,常常是三步并做两步小跑。特别是晚上,总想赶在他睡前回来抱抱他。所有的累都被儿子的爱融化了。家里的中心是最年长的姥姥和最年幼的儿子,我们常看的电视都是动画片或是“白娘子”之类的传奇故事,最近我们全家统一喜欢看小陶红演的《空镜子》。大家庭的日子自然没有那么清静。一家人团团转,忙着吃,忙着买,忙着玩。这不,过大年腊八粥我们都熬了两锅,腊八蒜也腌了一大坛子,早一天腌不成,晚一天腌也不成。姥姥按老皇历指点,说这天腌的蒜是翠绿的,蒜味是最正的。儿子也忙着到处藏猫猫,家里大人挨个找。家里还养着小狗小猫。过年前又忙开了,为姥姥,为孩子,把这个年忙得像模像样。哪天蒸馒头、哪天买糖瓜,我们都按规矩走。新衣服也要买,从里到外,从老到小,12口人都得备齐。已托人从东北捎大毛嗑了(最大的葵瓜子),还有东北粘豆包,冻豆腐,正宗啊!我家做的山东大白菜、大肉块的大包子,春节已被朋友预定了好几锅,过年来我们家吃饭的朋友不少。忙老的,忙小的,忙得喜悦,忙得痛快,忙得欢乐。日子其实就这么过去又过来的。
关于今后:从容上进的日子问:
中央电视台规定主持人不许拍广告,你牺牲了很多收益,你认为这种牺牲值不值得?
倪:实话实说,居家过日子,我确实需要钱来开支家庭。但凡事要有个度,如果眼睛只盯到钱,就没多大意思。我把钱看得很淡,家庭、平常生活够开销就行了。主持人不准拍广告,很多钱我们挣不了,牺牲很大。但这种牺牲值得。因为我的成长、成名都是中央电视台培养的结果。
问:在新世纪当一个优秀的电视主持人,你认为应具备哪些素质?
倪: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主持人必须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是一个读了很多书的人,综合素质很强的人,棋琴书画、文化历史样样精通的人,至少还会一门外语。身体要好,德行要好,还要是一个勤奋的人,是一个不断要求上进不断创新的人,最好还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当然还得有人缘,有台缘,对观众要有一种亲和力。主持人还必须有个性。赵忠祥再好,我不能跟他一样;崔永元再好,我也不能跟他一样,一样了就没风格。
问:赵忠祥评价你是一个非常爱读书的人,你如何评价赵忠祥?
倪:赵忠祥是中国电视主持人的一个奇迹,以后很难有了。如果他离开电视了,你会想念他。其实我读书很少。赵老师才是真正读了很多书的人,特别是古书、古诗词等,赵老师就是他那个年纪里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我的书读得很杂,也很浅,喜欢一些历史书,包括时政方面的书、传记文学、散文、杂文,也喜欢一些品位高的杂志,这些好的杂志花的时间少,得到的却很多。
问:你对四川人及四川人过日子怎样评价?
倪:我对四川有很深感情,1997年秋天,我在四川签售《日子》时,观众给予我的关注,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6000册书在一天内,被大家从我手中一本本地接走,我非常震动。这之后的五年里,我几乎没去过成都,1999年去西藏路过那儿只呆了七小时,但成都在我的记忆中如同我的家乡,那里的人也如同我的兄弟姐妹一样。四川人最会过日子,普通人家锅里炖的东坡肘子,我尝过,最香最好吃。四川人用普通原材料烹调出来的川菜,成为天下名菜。我们一家人经常去北京的川菜馆。四川人也最懂亲情,日子总是有滋有味。
作者:
杜恩湖 2005-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