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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中医药回归民间
人物周刊:你如何评价自己在这场“废除中医药”论战中的角色?你激进的态度是基于科学,还是出于其他的考虑,比如为了吸引注意,引起反响?简单说明中医的思维方式和诊断习惯。
张功耀:我的观点并不激进。“存废之争”是个老话题。离大陆读者最近的关于废除中医的文章,是1934年8月傅斯年的《再论所谓“国医”》,算起来,这个话题已经72年没有人正式提及了。
五四、军阀混战、抗日、解放战争、土改、大跃进、破四旧、文革,民不聊生的历史,没有留出多少时间让中国人真正思考:到底什么是中医药?应该如何看待中医药?
现在,我认为时机成熟了。我们经常说,中医药历史悠久,为中国人的诊病疗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科学史的学者很清楚,中医药在整个世界科学史上是最没有地位的,连一章都写不满。
我所说的告别中医药,不是对中医药破四旧,不是把中医药扫地出门,而是让它退出国家医疗体制,回归民间。
有几点是明确的,中医药不能继续作为主流医学存在;中医药的存在不得占用我国的医学和科学资源;中医药的思想和方法,尤其是《黄帝内经》和《扁鹊难经》所宣扬的那一套必须彻底根除;在无伤害原则下,保留中医药作为应急选择(没有西医时)和最后选择(西医确定无能为力时)。
简单地说,中医用感觉证明真理,用直觉判断外部世界,用玄秘造作躲避经验的检验,是奇怪的“美学”。什么叫“补气”?什么叫“心”?中医里的“命门”,少说有7个说法。它们不能还原到实践领域理解,又竭力冒充科学。
人物周刊:你是否怀疑过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发言能力?如何回应卫护中医者对你的评价:无知者无畏?
张功耀:我的学术方向是科学思想史。我得说明一下,我公开发表的这些观点,并不是头脑发热,而是我多年研究思考的结果。我可以谈论相对论的哲学问题,出版了《相对论革命》,为什么不可以谈论医学哲学和医学社会学问题呢?我本人从1973年开始学习中医,我妻子是5年制中医学院本科毕业生。我从八十年代早期开始阅读中医著作,是有充分的资格和信心讨论中医问题的。
恐怕我真是如他们所说的“无知”。他们说中医是“国粹”,我不晓得,中医为什么是“国粹”。1879年,俞樾先生发表《废医论》时,没有人把中医叫“国粹”,二三十年代的“护医”和“废医”的论战,也没有人这样肉麻。迄今为止,把“中医”标榜为“国粹”的人并没有对“中医是国粹”作出过有说服力的论证。他们说《黄帝内经》“博大精深”,属于“超科学”,但是令人遗憾的,这是本成书过程和思想都十分混乱的伪书。实话说,讨论这么久,没有一个护医者的言论对我有过启发和裨益。他们还没有理解实质问题。
我不喜欢恶意的谩骂,也不需要廉价的支持。你可以说我的缺点是固执,也可以说我的优点是执着。我是个学者,希望透过表象、态度和简单的立场,面对真问题。
中医学院的师生病了,一般首选西医诊治还是中医诊治?
人物周刊:如何评价护医者们的护医水平?如何理解他们的护医目的?
张功耀:如果他们不愿意面对真问题,那我只请他们回答两三个问题:中医学院的校医院是以中医中药为主还是西医西药为主?中医学院的师生病了,一般首选西医诊治还是中医诊治?当你或者你的亲人必须手术时,你有勇气接受中医的“针刺麻醉”吗?西医医生会把治疗方法和免疫方法向全世界公布,中药医生有勇气把它解决的“疑难杂症”、“慢性病”向全世界公布,接受医学界的临床检验吗?然后请他们坦诚地回答,这些现象背后的逻辑是什么。
查中国的学术史,几乎所有的歪门邪说(除古代医家外,还有阴阳家,神仙道术等等),都热衷于捆绑祖宗,通过和传统、祖宗的捆绑,图谋自己的“话语霸权”,或者把自身的脆弱嫁接在祖宗身上,把自己的无能为力说成是祖宗和外部的不作为。这是荣耀祖宗还是亵渎祖宗?你不觉得累,祖宗还觉得累呢。
欧洲的医学史首先是个人的医学史。惟独我们把中医药说成是祖宗的、民族的瑰宝。我们的历史是蔑视个性的历史。《黄帝内经》是谁写的,不晓得,如果有个具体的作者,我便批评这个具体的作者,但没有。他们说,这个作者是我们的祖宗,我不就成了不肖子孙了吗?你不去求真可以,但要允许我去。爱因斯坦不是说过吗,什么是时间和空间,大家都清楚了,唯独我不清楚,所有我要去查证一下。我不是爱因斯坦,这个荣誉属于二三十年代那场争论中的清醒者。
我曾经说过,越是祖传秘方、宫廷秘方,潜在的危险越大。如果皇帝真吃过,那还好,我是第二个试验动物,如果皇帝没吃过,那我就是第一个试验动物,这是多大的危险!宫廷秘方的安全性、有效性都没有确证,怎么是可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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