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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人：本报记者 王小波
■调查时间：2007年10月13日—20日
■调查地点：保定市
■调查事件：少儿医疗互助金相继在上海、北京等地推行后广受家长欢迎，被誉为“生命绿伞”。去年年底，河北省红十字会宣布将在全省推广少儿医疗互助金，目前此项工作只在保定一地推行。
为什么只有保定？河北省红十字相关负责人说，目前形势有了大的发展，国家全民医保的政策指向越来越清晰，有的市已经把这项工作放到新城合、新农合的大框架内统筹安排。
1、成长在空白处
“你交了钱(指少儿医疗互助金)以后心中怎么想？”这是保定市青年路小学少先队大队会上的话题。一年多来，爱心充盈在孩子们胸间，现在对这个问题，他们有了直观的答案。
去年9月，进入青年路小学一年级仅20天的露露（化名）被查出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露露家本来就贫困，现在更是被推到了风雨飘摇的边缘，为了给露露治病，她的父母变卖了房产。
露露患病的消息传到学校后，学校组织师生和家长为她捐款，共筹得善款28000元。
虽然汇聚了爱心，校方却一直被矛盾左右。“一个孩子生病我们组织学生开展爱心接力，如果有两个、三个，我们总不能老是组织师生、家长献爱心吧？”青年路小学校长李卫中说。
现在，一项新政冰释了老师们心头的困惑。今年9月7日，保定市少儿医疗互助金正式在市区铺开，市内0岁-18岁儿童每年只要缴纳60元，每年最高可累计报销6万元的医疗费。
听到这一消息，露露的父母也准备让孩子加入少儿医疗互助金。遗憾的是，还没等到缴费，露露已经离开了人世。保定市少儿医疗互助金管理办公室经过研究决定，为露露报销部分医疗费用。
露露的不幸在青年路小学师生中间激起巨大反响，如何减轻儿童患大病对家庭的风险？加入少儿医疗互助或许是一个好的办法。老师们带头让自己的孩子加入少儿医疗互助，并发动学生积极参与。目前，该校1300名学生中，已有602人加入了少儿医疗互助，一次参保率在保定全市中小学中名列前茅。
在中国式家庭中，孩子是家庭的重心。许多孩子患病后，家长砸锅卖铁也要让他们得到救治。
保定市前卫路小学校长马丽静对此感触颇深。
“我执教20多年，深感少年儿童医疗保障的重要。孩子因病不能上学的痛苦，家长因医疗费负担过重愁眉不展的面容，我看到过许多许多。这些年来，由于医疗费用的过快增长，对于一般的家庭，特别是贫困家庭来说，确实上雪上加霜。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自己的孩子无病无灾？这些年，学校采取的一些救助措施，但毕竟是杯水车薪，很难兼顾到每个学生，对患大病者，更谈不上保障。”马丽静说。
河北省少儿医疗互助金管理办公室主任刘立军说，过去除了一些商业保险外，少年儿童的医疗保障完全是空白，基本上由家庭来承担，推行少儿医疗互助金正可以弥补政府保障的不足。
2、共担机制消弭家庭风险
去年年底，河北省宣布将在全省推行少儿医疗互助金制，保定市成为全省首家开展少儿医疗互助金的城市。
保定市少儿医疗互助金管理办法规定，凡具有该市户籍、学籍或暂住证的中小学生(含中专、技校、职校、特殊学校在册学生)、托幼园所在册儿童及出生满一个月的学龄前散居婴幼儿，均可自愿参加。
少儿医疗互助金本着“谁出资、谁受益”的原则，在广大家长集资的基础上，结合政府支持、社会捐助，构建少年儿童医疗保障网。它解决了一家独当风险，让全社会互助共济、风险共担成为可能。
互助金对那些遭遇不幸的参保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小妮（化名）是保定某小学一年级学生，去年被查出患有白血病，一年下来，治疗费花了20多万元，小妮的母亲没有工作，父亲收入不稳定，这些钱都是东挪西凑而来。今年，小妮的病情趋于好转，医疗费用大幅下降，但还是让这个贫病交加的家庭不堪重负。而今，小妮加入了少儿医疗互助金，部分治疗费用有了着落，小妮母亲的心里也略略松了口气。
同小妮一样，在保定市少儿医疗互助金管理办公室的登记册上，还有数位患大病的儿童将得到救助。保定市少儿医疗互助金并不排斥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外来务工人员可以凭公安部门出具的半年以上暂居证等为自己的子女办理加入少儿医疗互助金。
王艳洲是徐水县一位普通农民，由于家中只有一亩六分地，王长期居住在保定，靠打零工维持生活。
“我结婚7年才攒下27500元钱，都是在建筑工地上、饲料厂这些地方当小工一分分赚来的。”王艳洲掰着手指说。但是在去年，不幸降临这个寄居城市的脆弱家庭。王艳洲5岁的孩子小轩被查出患有神经性细胞瘤，短短的一段时间，小轩的医疗费花去4万多元，不仅花光了王艳洲的全部积蓄，还让他背上了大笔债务，孩子的后期治疗费用对王艳洲来说是笔天文数字。
王艳洲所在的村为他组织了捐款，徐水县民政局也给他送去4000元，这些钱远赶不上治疗费用的增长，缺钱治病一度让王心里黯淡。前不久，王艳洲听说了少儿医疗互助金，他赶紧为小轩办了一份。听说能报销一半的医疗费，这让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为了孩子的病，我会不断地想办法。”
3、没有门槛的保险
尽管少儿医疗互助金不能完全解决王艳洲这样赤贫家庭面临的困顿，但还是能解部分家庭的燃眉之急。在保定市，少儿医疗互助金的纯公益性和其保障功能，已经受到越来越多少儿家庭的欢迎。
与其他商业保险不同，少儿医疗互助金不设门槛。以往的商业保险要求参保者提供身体健康的体检证明，入保者在罹患某种疾病获赔后，第二年入保时就会被拒之门外。而已患病少儿也可以参加少儿医疗互助金，在次年没有根治的情况下仍然可以参加医疗互助。
王琳娜是保定一家医院的保健科工作人员，因为长期从事儿保和计划免疫工作，她对没有门槛的少儿医疗互助金大加赞许，“少儿医疗互助金与成人医保一样，是大势所趋，我身边就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
前不久，一位家长带着发烧的孩子找到王琳娜，王琳娜告诉这位家长“赶紧加入少儿医疗互助金”，并垫钱替这名孩子办好了入保手续，两天后，这个孩子因为化脓性脑炎入院。
“你看看，每月拿出5块钱负担不大，如果孩子健康就当做了善事，如果不健康就上算了！”王琳娜兴奋地说。
“向社会献一份爱心，给家庭留一份安心。”已经成了保定少儿医疗互助金的推广语言。
不断攻城略地的少儿医疗互助保险金一度引起了基层商业保险推销员的警惕，他们在一些校园门口张贴海报，用数字对比二者的收益。
这种对比并不见得都能征服人心。一位家长说，他之所以偏爱少儿医疗互助金，是因为它结算手续简单。加入了少儿医疗互助金的少儿到定点医院住院时，可免交部分住院押金，出院时只需要交纳一半的医疗费用，另一半可由少儿医疗互助金管理中心和医院结算。另外，报销医疗费用时也省去了许多繁杂手续，它不需要提供医院的原始单据，只需提供复印件供管理中心审核。也就是说，少儿医疗互助金可以与其他保险共存。
多次充当少儿医疗互助金义工的李铁水对此的见解是，“少儿医疗互助金是孩子健康最基础的保障，商业险应该是加强保障的一个补充。”
“我认为，少儿医疗互助金填补了过去商业保险的一块空白，二者互补很好，并不冲突，不能简单地认定谁优谁劣。比如商业保险要求投保者年龄在2.5周岁以上、身体健康等，互助金没有这方面的规定，透析等费用商业保险不管，而互助金却承担。但是你在商业保险投保的重大疾病险金额越大，获赔的比例会更高。”保定市某保险公司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4、成在学校，患在医院
“我们推广的少儿医疗互助金是不带任何商业行为的一项公益事业，参保少儿交纳的全部费用都将用到患儿身上。”保定市红十字会常务副会长杨金凌表示。
杨金凌说，公益是少儿医疗互助金的优势，也成为它在推广中短腿的地方。很多人用“无利不起早”的惯性思维去质疑少儿医疗互助金管理办公室和工作人员。
“你们是拉保险的吧？没利益、没提成你一遍遍地跑来找我们干什么呢？”工作人员王春燕常听到这样的质问。
义工彭菲一大早去某学校收费，却被学校负责人挡在了校门外，这位负责人对家长和学生说：“今天先收商保。”
保定市红十字会过去有一笔30万元的培训收入，现在都贴到了少儿医疗互助金上。互助金管理办公室的4名正式工作人员都是财政开支，义工们只能领到微薄的补助。少儿医疗互助金的办公地点和设施是一家银行免费提供的，办公电脑则由北京一家公司赞助，宣传品由定点医院印制。
虽然义工热情很高、学生家长也很期待，但推广并没有想像中的顺利。保定市区的中小学生和散居儿童有近20万人，目前只有2万多人参加了少儿医疗互助。相对于北京85%和上海近百分之百的参保率，尚有不少差距。
“从长远来看，只有盘子大了，保障才安全，少年儿童的绝大多数都在学校，这项工作能否顺利开展关键在教育部门。”杨金凌说。
部分学校对此有顾虑，有的怕顶上乱收费的嫌疑，有的是因为要牵扯很大精力，而少儿医疗互助管理金办公室又没有资金补贴他们的劳动。
“我们没有行政部门的权力，没有商业机构的利益，只能靠爱心靠耐心来慢慢推进。”杨金凌有些无奈。
还有一些人对少儿医疗互助金持观望态度。他们认为，正是看病贵、社保机制不健全催生了少儿医疗互助金这一事物，少儿医疗互助金能否抵御医疗机构的大处方、高价药？杨金凌认为这确实是一道现实的考题，“这项工作能否有持续性关键在卫生部门。”
◎新闻面对面
关爱他人保障自己
——对话保定市红十字会常务副会长杨金凌
■记者：为什么少儿医疗互助金最早在保定推开？
■杨金凌：主要是领导支持。今年中国红十字会一位副会长到保定来开一个现场会，我和他交流此事。这位副会长给市领导一说，主要领导马上批示落实，一周内编制等都有了，我们就可以迅速开展工作。
■记者：有人说是天价医疗催生了少儿医疗互助金，有了少儿医疗互助金后，如何防止医院开大处方？
■杨金凌：我们和医院之间有网络系统，少儿医疗互助金管理办公室有专业人员审查医院用药是否合理，一旦发现用药不合理或有大处方，我们会拒付医院医药费，直至取消医院的定点资格。这对医院的信誉和经济都有损失。另外，我们还成立了专家委员会，对纠纷和异议审查。
■记者：互助金是否会出现亏空，发生亏空又当如何？
■杨金凌：少儿医疗互助金应该是覆盖面越大越安全。另外，根据统计，3岁以下儿童患病率较高，目前的情况确实是低龄幼儿参保积极，因此我们要大力发展中小学生自愿加入，尽量搞好宣传，扩大中学生参保。如果今年中小学生参加的比例过低，有可能发生透支，但我们和银行有协议，如果发生一定透支，由银行暂时垫付。根据北京、上海的经验，随着参与少儿的增多，互助金会略有盈余，发生亏空的可能性不大。
■记者：没有劳务费，如何保证你们比商业保险更具竞争力？如何保证这项事业的纯公益性？
■杨金凌：我们这项公益事业除了少数人员财政开支外，没有财政补贴，如果老是要拿钱补贴付出劳动的人，没有持续性还会让公众产生误解。我们的优势正是从孩子手中收到的钱都能足额用到孩子们的医疗保障上。还会有审计、纪检等部门的监督。
■记者：如果外地家长都带着患病儿童来保定怎么办？
■杨金凌：我们不排斥外来务工者子女，但还是有所限制，比如需要公安机关出具半年以上的暂住证明等。
■记者：相比于城市，农村的孩子是否更需要医疗保障？
■杨金凌：考虑到农民的承受能力等因素，今年我们仅在市区推行，明年会扩大到周边几个县，然后逐步扩大到广大农村，到时候，农村孩子将享受到新农合和少儿医疗互助金的双重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