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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不行,我要陪我女儿学钢琴;周日更加不行,我答应女儿,要陪她出去玩的。”日前,本报倾诉热线接到一位女士的电话,要通过我们的报纸跟她的母亲交流。可以感觉到,她非常爱她的女儿。就是这样一个非常疼爱女儿的母亲,自己的童年却没有得到母爱,如今,已身为人母的她想告诉母亲,付出爱,可以使生活更精彩!
幼时未能获得母爱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才真正理解这句话。我很爱我的女儿,为了她,我可以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当然我也从中获得回报,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看着女儿阳光灿烂的笑容,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但是作为女儿,我却从没从母亲那里得到过一丝关爱。多年来我一直对此非常伤心遗憾,甚至耿耿于怀,只是最近两年,这种感觉才逐渐淡去。
我母亲是下乡知青,我就出生在母亲的插队地——安徽。1979年,母亲顶替外公回到上海上班,到一个托儿所做保育员,刚满3岁的我和1岁的弟弟也随母亲到了上海。从那时起,我心中就没有留下丝毫母爱的痕迹。
印象中母亲总是阴沉着脸,她似乎对生活充满了怨恨。这种怨气一不小心就会转移到我身上。母亲经常对我大声呵斥,甚至对我大打出手。
三岁的时候,我就得自己穿衣服,当我哭着闹着要母亲给我穿衣服的时候,母亲面无表情地说,不能穿衣服就别起床了。她说到做到,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不睬我,扔下我就去上班了。我可不想在床上呆一整天,哭累了只好自己胡乱穿几件衣服起床,经常穿得歪歪斜斜。
六岁的时候,我就有了离家出走的经历。那一次,具体因什么而起我忘记了,可能是我犯了点小错,害怕母亲回来打我。我就离开家,躲在路边一个灌木从里,从下午一直呆到天都黑了,我很害怕,肚子也饿得厉害,即使是这样,我仍然不敢回家。后来有个男子发现了我,要送我回家,我都没敢告诉他我家的地址,而是让他送我到了外婆家。
读小学的时候,我作文写得比较好。那时候老师非常流行布置《我的某某》的作文题,其中必不可少会有《我的妈妈》,但是我非常害怕写《我的妈妈》,别人都能发自内心描述母亲种种关爱,但是对于母亲,我无爱可写,在当时的环境下,我又不能写那些真实的状况,当我违心编造一些母亲爱我的故事时,我的心却在流泪。
不管母亲怎样对我,女儿总想亲近母亲的,小时候,偶尔母亲看起来心情不那么糟的时候,我会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碰碰她,取悦她,我多想妈妈能抱我一下,然而母亲却一把把我推开,她很不耐烦地呵斥我,让我走开,从我记事起,母亲就从来没有抱过我。母亲不知道,她那随意的一推在我心里留下了多深的阴影。从我懂事起,我再没有主动去亲近她。
初中毕业,我就主动要求放弃学业,我想去工作挣钱,尽早离开这个没有温暖的家。20岁的时候,碰到我现在的先生华,我就匆匆忙忙把自己给嫁了。
感受家的温暖
由于从小缺乏母爱,我非常敏感自卑。对我而言,结婚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离开原来的家,对华,我也说不上爱,只是觉得他比较老实,家境也还可以。刚结婚那阵,在心里,我和公公婆婆甚至是丈夫都保持着距离。很多事情,都是因为我觉得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媳妇应该去做才去做,我很难发自内心地去爱他们,也很难从跟他们的相处中获得幸福和快乐。
我很少跟他们提起我的家庭,也从不主动提起要跟我爸妈来往。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以前的伤心往事,我会忍不住泪湿枕巾。起初华总感觉莫名其妙,问我又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为此,他也很烦躁,我们会经常闹些莫须有的摩擦。
幸运的是,我遇到的是一个宽容的丈夫、一个宽容的婆婆和一个宽容的家庭。是细心的婆婆一直在关心着我,调解着我们之间的矛盾,一方面她要求华尽量爱护我,另一方面略通心理学的她,私下里对我原来的经历和我原来的家庭做了仔细的了解。她找到了我惟一的好友慧,从慧那里,她知道了我这些年来的经历以及我与母亲的关系。事后听慧说,婆婆当时流泪了。
婆婆一直都很关心我。我那时候在外面跑业务,经常回家比较晚。在出嫁以前,我就习惯了回家自己做饭或者随便在外面吃点东西,我不敢奢望有谁能帮我把饭做好等我回来吃。但在婆婆这里,这种奢望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热饭热菜,在我心里,婆婆要比我母亲做的好。婆婆总是尽量帮我把家里收拾好,不让我有后顾之忧。
瞒着我,婆婆跟他的儿子,我的老公华也进行了很好的沟通,要求他体谅我。之后,华确实比以前更体贴了,会经常想办法让我开心,更可贵的是,以前从不做家务的他也学着做家务了,时不时还做两个小菜等我回家一起吃。在丈夫和婆婆的细心呵护下,我的家庭生活逐渐走上正轨,我的心也开始变得平和,我逐渐融入了这个家庭,在享受他们关爱的同时,我也试着去爱他们,爱这个家。
女儿的出生使我忘了我曾经是个不幸的人。她给这个家带来很多的欢乐。看着女儿睡梦中均匀的呼吸,看着她在床上翻滚,看着她蹒跚着朝我走来,听她第一声叫我妈妈。我心里充满了快乐,我的心门对这个家完全打开。
是时间和华一家的关爱在为我疗伤,慢慢地将我伤口治愈。
学会爱并体会爱
虽然我的家庭生活比较稳定,也比较幸福,但是我仍然不愿意跟我父母来往,她们会勾起我的伤心往事,让我不能释怀。
在我看来,母亲是“罪有应得”,她的所作所为现在开始收到“回报”。我弟弟也只是初中毕业,现在工作也不是很好。弟弟和我一样,不喜欢母亲,工作后也基本不和她联系。没有子女的关爱,从物质上和精神上,母亲都是贫乏的。
说实话,那时候我恨她,但是我又很同情她可怜她。她不懂得对别人好,连自己都不会照顾。有一次,她和父亲到我新家做客,我给他们做了鸡汤,他们吃得非常满意,一连喝了好几碗,可以看出,他们平时是难得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前段日子,半年多没什么联系的她打电话给我说她生病了,要我陪她去医院。我很了解她,不是身体感觉特别不好,她不会去医院的。我陪她去了医院,帮她付了药费,我能感觉到她其实很脆弱。事后她一直要付给我药费,但被我拒绝了。我觉得我只是尽本能去帮她,我不可能再去爱她。
又是婆婆,一直尝试着帮我打开这个心结。跟婆婆熟了之后,我们之间无话不谈,像亲生母女一样。我可以很坦然地跟婆婆说起发生在我和母亲之间发生的事,诉说我对母亲的不满,起初婆婆总是默默的听,陪我一起叹息,流泪。后来婆婆让我换个角度,学着去体谅母亲,想想母亲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对我比较粗暴,缺乏关心。
记得小时候我也问过母亲这样的问题,她告诉我,我外婆对她也比较粗暴,因为此,她也要这样对我心理才比较平衡。
在她年轻的时候,她就上山下乡离开上海到云南的一个小农村下乡锻炼,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后来又辗转来到安徽,并在那里和我父亲结了婚。在我和弟弟很小的时候,她就带我们回了上海,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还要上班。我自己也在上班,也有了小孩,我能理解她的艰难。母亲也算得上历经坎坷。
现在想起来,也许母亲心里也曾受过伤,但是她都得独自去面对,得不到关爱,也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却要独自面对生活的艰难。
在我心中,我只记得我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学闹着玩,同学不小心把我鼻子弄破点皮,她知道后跑到学校把同学大骂了一顿。虽然那时候我很尴尬,但是现在想起来,也许这就是她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吧。婆婆说,天下母亲都应该是爱女儿的,我母亲骨子里还是爱我的,只是她不懂得表达爱的方式,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怨气,找不到释放怨气的合适渠道。
在婆婆的劝慰下,我慢慢地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对母亲的怨恨也逐渐消弭,但是要我去爱她,仍然很难。是女儿,让我懂得了,付出爱,其实也是一种幸福!每当女儿乖乖地偎依在我怀里的时候,当女儿往我碗里夹菜的时候,我就觉得为她付出所有都值得,怎么爱她都不够!也许母亲也很想有这样的感觉。
很想跟母亲好好谈谈,告诉她,有子女可以去疼爱,看着她们成长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很想跟母亲说,只要你爱别人,别人就会去爱你,因为人间有爱,生活才会精彩;如果心被怨恨塞满,最终受伤害的也是自己。
最近找机会跟母亲见了两次面,买了些东西给她,我能感觉到她很开心,在她冰冷的外表下,其实是很需要关爱的。但是我和母亲都是自尊心很强的人,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态就难以平和,想说点什么,却一直开不了口。
其实只要她一句主动的问候,一个真情的拥抱,她就可以重新拥有我这个女儿,我可以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和她重新开始。毕竟她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