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0日下午4点多，位于北京西四环的世纪金源大酒店办公楼八层的一个房间里，坐满了冒雨赶来的人。
这天是周日，会议是紧急召开的，召集方是德润生贸易有限公司。德润生要开一个专家答疑会，针对近来越演越烈的“天价大米”风波做一个回应，给一个自己的说法。
事情缘起去年12月，一种2公斤桶装德润生CEB营养米高调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它以每斤近50元的价格，以及声称富含强抗氧化因子SOD而成为“米中明星”。北京、上海等地的超市中，均可以见到这种“天价大米”的身影，然而自上市以来，“天价大米”却引起了不少非议。
率先提出质疑的，是上海“职业打假人”王海东。今年2月，他向当地工商部门投诉德润生大米涉嫌“虚假宣传”，上海的经销商在宣传中不仅提到德润生CEB营养米有抗氧化、抗衰老，能预防许多与衰老相关的疾病，甚至还宣传可以防癌。王海东说，宣传册上还印有航天员的头像。
几经波折，3月，这个中国本土唯一和日本大米同价的北京德润生CEB有机营养米，在上海的各大食品商店被迫下架。
德润生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王麒杰把这归因于上海经销商的违规宣传。他说，违规宣传虽已责令整改，但人们对CEB营养米的关注度却急剧升温了。关注角度从“虚假宣传”转移到了“对大米的质疑”。
学术打假人方舟子、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的博士生刘夙、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的研究员张春义等人对“天价大米”的核心技术CEB的科学性提出质疑。
CEB是什么？出席紧急会议的德润生首席专家聂晓梅说，CEB即植物细胞内生菌，英文缩写为Cell Endophyte Bacteria。它是一种在百合中发现的、能在细胞内完成全部生命过程的细菌，是细胞内的“原居民”。
然而此前，方舟子表示，在英文生物医学文献中找不到任何CEB或Cell Endophyte Bacteria的说法；而人们研究内生菌主要是为了用它来做农药、肥料、增强植物抗病虫害的能力。目前也没有听说，有人用它来提高粮食的营养价值。
刘夙也在中国知网数据库中搜索到了张政铨、聂开印在《武汉植物学研究》1986年第2期上发表的《百合细胞中内生菌的发现》一文，报道他们在条叶百合的细胞内发现了一种共生的革兰氏阳性细菌。
聂开印和张政铨，正是聂晓梅的父母。
刘夙说，早在1976年，就有两名国外科学家发现了单子叶植物内存在细胞内生菌。这比张政铨、聂开印1986年发现条叶百合中的细胞内生菌早了10年。张政铨、聂开印在
论文中称第一次在单子叶植物中发现细胞内生菌，“显然是不了解最新成果”。
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张春义认为，“德润生”宣传材料中“细胞内生菌”只是植物内生菌的一种，“没有什么特殊”，而细胞内生菌的英文正确写法是introcellular endophytic bacteria，而不是文中提到的CEB。
面对疑问，聂晓梅说，“同为中国科学院研究人员，我和我父母张政铨、聂开印在植物细胞内生菌领域研究了近30年。据我所知，全世界研究这个领域的科学家也屈指可数，一般科学家不了解情况也很正常。”
聂晓梅说，德润生方面所说的CEB其实应该是“植物细胞内共生菌”，它一般不穿出细胞壁，不会在植物细胞或组织间隙四处游离。这与刘夙提到的1976年由两名国外科学家发现的单子叶植物内存在的细胞内生菌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1981年，我父母发现了，并向中科院武汉分院汇报。此后，我们就一直在不断地验证，直到1986年由中科院卢嘉锡院长指示，派孙鸿烈副院长带领14位科学家研讨了三天，最终才正式向世界宣布这个科学发现，1991年才正式出的鉴定书。”
聂晓梅在会议现场出示了一份科学技术成果鉴定证书。证书由中科院武汉分院出具，上面显示：“《百合内生菌研究》在学术水平上属国际领先，在学术创新上属新发现……”时间是1991年。
“我们从发现到应用将近用了30年，1981年发现，1986年科学院公布，1991年正式鉴定内生菌可以转化小麦细胞原生质体。后来研究增产，由于偶然的原因又开始转入营养研究，直到现在。我相信我们做的实验和科学的态度是严谨的，30年磨一剑，是两代人的努力。我们讲CEB只是说营养素对水稻有益处，就像富硒米一样，水稻吸收了CEB营养素，成为富含CEB营养素的大米。”聂晓梅说。
而针对德润生CEB营养大米中富含SOD的抗氧化功能，方舟子表示：“就算这种米真的含有SOD，也不可能有任何特别的营养价值。SOD是超氧歧化酶的缩写，虽然它在体内能发挥抗氧化剂的作用，但它是一种蛋白质，一受热就失去了活性。即使受热后还有活性，也会在消化道内和其他蛋白质一样，被消化、分解成氨基酸后才被人体吸收。”
聂晓梅说，中科院国家863计划项目——耐高温SOD技术成果已经申报了专利，并已经产业化。国家已经批准多家企业生产SOD口服
制剂。
记者从中科院
微生物所了解到，目前，SOD耐高温的研究只是针对一些含有SOD的高温微生物，即使它们在80℃的高温下有活性，但在更高温度，比如100℃的过高温度下也会失去活性。
一位曾对SOD做过研究的微生物专家告诉《北京科技报》，一般情况下，SOD应该在20℃-30多℃的时候有抗氧化功能。该专家说，自己没有看到德润生的相关研究报告，但按目前的研究来看，生大米煮熟后，SOD仍然有活性的可能性不大。
聂晓梅说，国内相关检测机构对德润生大米的生、熟均作过检测。“虽然我们不是研究SOD的，但我们的检测报告是第三方独立专业测试机构根据SOD国家标准测试的。”
带着德润生的回应，记者联系了中国水稻研究所国家水稻改良中心优质多抗实验室主任胡培松。
胡培松在看了相关报道后，也提出了疑问：如果“天价大米”是非转基因稻米，那么，百合中的细胞内共生菌是如何进入到水稻细胞中的？“从目前的研究看，至少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技术。”
聂晓梅否认了“天价大米”属于转基因大米。“我们从百合中提取植物细胞内共生菌，制成营养液，并将稻种放置在营养液中进行培养。成熟后，大米含有大量的包括SOD在内的抗氧化物质。经检测，熟米饭也同样具备抗氧化性。而食用抗氧化物可消除人体内自由基、提高免疫力的作用早有公论。”
聂晓梅说，每一年都要选用普通的良种，用CEB营养液泡种、激活或提升种子细胞的某些功能，然后再将经过处理的种子交给农民栽种。她同时表示，营养液不会改变水稻原有的基因，不具备
遗传性。
中科院微生物学研究所一位谭姓的研究员表示，自己对此不能理解，即使泡了营养液的种子细胞中含有CEB，但待种子生长以后，茎、叶也不可能含有CEB，果实中也不可能含有CEB，而且既然德润生也表示稻米没有遗传性，那么下一代稻米中又怎么可能含有CEB呢？
但聂晓梅表示，这是他们的一项新技术，正在申报技术专利，届时将会对外公布。
作者：
200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