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乜”(公母)观对壮医方药学的影响

    壮族及其先民在生产、生活以及同疾病斗争的实践经验中，总结形成了具有鲜明地域性、民族性和传统性的医药体系，壮语称为“依托”。“依”即“医药”，“托”即“本地”、“土著”之意，译为土医土药。在壮医理论的形成、壮医对疾病认识和诊疗深化的过程中，壮族的哲学思想：宇宙“三盖”(三界)观和万物“波乜”(公母)观，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宇宙“三盖”(三界)观作为壮医“三气同步”的理论基础，学者们已在书籍和杂志作过充分论述。而万物“波乜”(公母)观对壮医药的影响，学者鲜少论及，笔者不揣浅陋，对万物“波乜”(公母)观对壮医方药学的影响作一阐述，以求抛砖引玉。
1壮族的万物“波乜”(公母)观
    壮语“波乜”，即公母的意思，“壮族先民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发现人分为“波乜”(即公母)两种，动物也分为“波乜”两类，便以自身类比来观察认识世界，在壮族先民看来，世界万物都区分为“波乜”(公母)两性类别互相对立又相互联系，万物的发展变化都是依照“波乜”(公母)相配的规律来进行，形成了万物“波乜”(公母)观。”  
    万物“波乜”观在壮族神话、民间宗教、民俗事象及壮语蕴藏的思想文化世界中及在其他文化领域中，都有具体的表现，是壮族认识世界的原始哲学思维模式。如壮语的“天”，意思是“天公”，“地”意思是“地母”。壮族祭祀的田神，称之为“波那乜那”，意思是“田公田母”。在壮族的创世史诗《布洛陀经诗》里，天地是男祖布洛陀、女祖姆六甲合力创造：“三样都是三王安置，四样是四王创造，讲到祖先布洛陀，说到祖神么渌六甲，你们会合在天底下”    “ 敬请布洛陀，恳请姆六甲，你们是神仙和圣王。恭请高坐正中央，古时你们最先来到人间，最早创造天地和人间，人间永不会忘记，今后还盼你们来相助。”    。人们认为布洛陀和姆六甲“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壮族民间宗教麽教仪式中必祷请他们降临主神位，双双为民间除灾赐福。壮族铸造的铜鼓分公母，公鼓体积小而高音，母鼓体积大而低音，在祭祀等活动中所用铜鼓必须以公母配对来敲击，认为这样悦耳动听而灵验。壮族各地的民歌，起码是二声部，高低音公母相配，雌雄阴阳合和。
    由此可见，壮族视“波乜”(公母)为自然存在的二元性客体，把“波乜”(公母)二元性作为认识世界、描述世界的一对基本范畴，超出了生物学中两性的关系和意义，壮学者们认为与汉族的万物阴阳观具有相类的性质  。
  2万物“波乜”观与药物分公母
    “凡是药物有形色，一是形来二是色。形质气味色相性，就是草药的属性。草药性类讲同异，药有公母和兄弟。分辨草药法属性，形色气味来辨认。只要掌握药属性，公母兄弟即认定。”这是柳州壮医卢金山根据其收集的民间壮医认药经验编写的草药入门纲领歌诀。歌诀中提到药物分为公母，笔者在民间调研走访中发现确有此事。药物分成公母来应用与壮医对病证的认识、临床治疗密切相关，壮医认为，证是患者在疾病过程中全身状况的综合反映。病有 阴证和阳证两种，以寒热和虚实来辨别，针对证的阴阳而有 药物的公母之分。壮医把药物分成公母有两种情况，其中 之一就是把复方里的药物组成分成公药、母药。已故百色老壮医潘振香的传人陈林告诉笔者：民间壮医复方用药有公母之分，公药具有温补，增强人体抵抗力、免疫力的作用，用来治疗虚寒阴证；母药多为寒凉类药物，有清热降火、消炎解毒杀茵作用，用来治疗实热阳证。二是同样一种药物有公母之分。百色陈林说同种药物的公母可以根据药物外在的形状、颜色的不同来加以区分的，如丁香，公丁香颗小、母丁香颗大；他常用的扶芳藤、田基黄等中草药有公母之分等。柳州的卢金山也证实了此说，他认为草药分公母，是医生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发现。如草药“黄花倒水莲”植物的外形一模一样，可是从它的根须上就可以分辩那个是公那个是母。辨别的方法是用手折不断的和味道是甘甜即是母，而折得断的味道甜中带苦即是公。并告知他现在常用的属同一药物有公母之分的有30几种，公母药物的功效也不I司，如山苍子(中药名毕澄茄)，木质白色为公，有行气祛滞，散寒止痛的作用；木质灰色为母，作用偏于温肾止痒。桃金娘开白花的，果实小为公药，有活血祛瘀作用，多用于伤科；开红花的，果实大为母药，有止痢止带作用，多用于妇科。此外麻雀、鲫鱼、土人参、稀签草等等也分公母，其功效不同，治疗的病症也不同。基于此卢金山把辩认药物并分清公母作为民间壮医入门必修的课程而编成歌诀。
3“伯乜”观与壮医复方治疗
    “伯乜”观阐述了“波乜”(公母)间相互对立、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关系，并认为这是事物发展变化原因的思想。  如《布洛陀经诗》中的《祈祷还愿》唱到：“上垌做秧田，下垌做本田；要母牛去翻，要公牛去犁；要糯谷去撒，要粳谷去播。” 耕种天地，要公母相配，阴阳协调才能取得丰收。《造天地》说： “古代先造天，后来才造地；天盖地不周，天罩地不全。把地往里收，把地往里拢，皱成高山和丘陵，皱成纵横的山脉。”  布洛陀和么渌甲使造出的天地阴阳和谐运行。如果事物发展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则通过布洛陀和么渌甲的帮助或指点下，来纠正各种偏离发展方向的现象，如在《寻水经》中人们因“水’’而结交“冤怪”，于是人们虔诚的去请布洛陀和么渌甲来帮助消灾。“么渌甲才下来消灾，布洛陀才下来除难，这样祈祷才对路，这样修言才吉利。” 
    壮族“波乜”(公母)间相互联系、相互对立、相互作用可以纠正各种偏离发展方向的现象，这种思想影响着壮医对疾病的治疗，表现在临床组方上。壮医在临床实践中，发现同一疾病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患者身上，表现为阴证或阳证的不同，因此对疾病进行治疗时，壮医主张辨病与辨证相结合，以辨病为主，辨证是处方用药的重要参考。针对疾病的阴证、阳证的不同表现，壮医选定治病组方，组方中的药物配伍有一定的规律性，壮医复方里的药物分为公药、母药、主药、帮药(带药)，主、帮药是在功效方面具有共性的药物，主、帮药可以是公药或母药。同一种药在不同的病症中，可以是主药，也可以是帮药。公药、母药功效而相对固定。常用的壮医复方配伍有以下3种类型：(1)主公帮(主母帮)或主帮合用，增加功力。如治疗急性黄疽型肝炎，用主药十大功劳，母药九里明、黄饭花，帮药车前草水煎服  。(2)主帮公母合用，减轻毒性。如治疗支气管炎时，在处方中用桑白皮为主药，土沙参作公药，生石膏、盐肤木籽作母药，土细辛作帮药  ，性味功能相反的公母药配伍合用，一寒一热，补泻同举，相互制约，相辅相成。又如治疗营养不良性水肿，由主药黄花倒水莲和帮药旋复花根、何首乌、黄精、土党参共同组成  。其中，黄花倒水莲、何首乌、黄精具有补益作用，作为方中的公药，土党参清热毒祛水为母药。公母药合用，寒热制约，补泻并用。(3)主公引(主母引)或公引(母引)合用，直达病所。如治疗白血病，用鳖甲(母药)炒黄碾末拌白糖(引药)粥服 。
    实际临床中，壮医根据不同病种、不同病情、治疗的具体情况，灵活组方，并非公药、母药、主药、帮药(带药)样样齐全。如老壮医潘振香善治肿瘤，其传人陈林说潘老在治疗子宫肌瘤、卵巢囊肿时，根据调气解毒补虚的治疗原则，选用大霸王、穿破石、天南星、土甘草等药物组成复方来治疗，方中草药大霸王具有解毒活血消癥瘕作用为主药，与穿破石等为公药，以天南星、土甘草等为母药，公母药同用在此起互相促进，增加功效及减轻毒副的作用，病人服药后。药物进入谷道，通过龙路、火路网络输布而达病所，都能起到肌瘤、囊肿缩小的显著疗效。
    “波乜”(公母)观作为壮族哲学观对壮医的影响应该是多方面的，本文仅就其对壮医药物学、方剂配伍上的影响作了初步探讨。笔者在民间调研走访中发现，很多壮医对药物公母区分及复方中的公母配伍都有其独到的认识。其中相互间有些认识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再者同种药物的公母之分在临床疗效上到底有多大的不同，这些都需要加大力度去收集整理、归纳提高，这有助于揭示壮医用药和组方配伍规律，籍由此也可以进一步探索“波乜” (公母)观对壮医药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