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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在摘取脑内肿瘤手术过程中边开颅边说话

来源:新民周刊
摘要:手术前,针灸师李国安给病人扎下银针脑内肿瘤被取出,同时,病人还在说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幅场景是不可想象的:病人正在接受着开颅摘取脑内肿瘤的手术,但他却在不断地与手术医生讲话交流,甚至喝了一口水。而通常,在施行这样的手术时,他应该因为麻醉正昏迷不醒。针刺麻醉,至少在这一例开颅手术中,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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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前,针灸师李国安给病人扎下银针


脑内肿瘤被取出,同时,病人还在说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幅场景是不可想象的:病人正在接受着开颅摘取脑内肿瘤的手术,但他却在不断地与手术医生讲话交流,甚至喝了一口水。而通常,在施行这样的手术时,他应该因为麻醉正昏迷不醒。针刺麻醉,至少在这一例开颅手术中,发挥了神奇的作用。

  撰稿/黄 祺(记者)

  5根银针

  坐在手术椅上,时间仿佛放慢了很多倍。手术室里很明亮,但手术椅上的赵先生还是愿意闭上眼睛,他希望这样能让自己放松一些。医生护士不停地在眼前穿梭忙着准备手术,时间大约过去了30分钟,但赵先生却感觉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没有病人不惧怕手术,更何况他接受的是开颅手术,谁都知道,作为人体最重要最精密的器官,大脑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前不久,患者赵先生被推进手术室,他知道这场开颅手术非常特殊,他将依靠传统中医的针刺麻醉方法,结合开刀部位头皮的局部麻醉,完成开颅摘取脑肿瘤的手术。前不久,就在同一层楼的手术室里,一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被成功地完成了针刺复合麻醉心脏病手术。得到医生建议后,赵先生决定自己也接受针刺麻醉的方式完成手术。

  “真的不会痛吗?”赵先生脑子里也时常浮出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信任医生的念头占了上风。

  “不要紧张啊,没问题的。”针灸师李国安教授一边掏出白色针包,一边安慰着赵先生,针包里的银针,将在手术中发挥镇痛作用。李国安是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具有20余年从医经验的针灸医师。听到李医生沉稳笃定的声音,赵先生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一些,“嗯”了一声。

  “李教授,你可以扎针了。”主刀的曙光医院脑外科顾国山主任在手术开始前20分钟通知李国安,针刺麻醉大约需要20分钟起效。

  李医生走到赵先生的脚边,第一根银针扎进左脚脚背太冲穴上,第二根扎进左脚脚踝上方的跗阳穴。接着是赵先生的头后,三根银针分别扎到了头部风池穴和上星穴。正极和负极的电线两头一头绑在银针的尾部,一头与电麻仪相连。1台电麻仪和5根银针,这就是李国安计划在手术中使用的全部针刺。

  “脚上有感觉吗?”李医生问。“麻的。”赵先生声音很轻,但语音清晰。

  准备工作仍然有条不紊,20分钟后,手术就要正式开始。医生们神情自若,站在手术椅边,观看手术全程的记者此时却有些紧张,非常担心手术过程中,病人会不会失去麻醉而发生剧痛。进手术室前,医生介绍了手术的过程和针刺麻醉的历史,但银针麻醉用在将持续90分钟的开颅手术中,还是让记者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将要摘除的海绵状血管瘤长在病人的左枕叶的位置,针刺20分钟后,医生在开刀部位头皮注射麻醉药。然后,切开头皮,打开颅骨,摘除肿瘤,最后是缝合。如果顺利,手术将在90分钟内结束。”顾国山医生介绍说。

  边说话,边开颅

  “开始。”像一声发令枪响,手术室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各司其职,李国安教授打开电麻仪。

  在整个手术过程中,切开头皮、打开颅骨以及缝合是病人可以感觉疼痛的阶段。李教授知道外科医生即将切开头皮,打开颅骨,像投入一场战斗一样,他全神调试电麻仪,并不停地询问赵先生的感受。

  “头上有感觉嘛?”

  “麻的。”

  “现在呢?”

  “跳。”

  “噢,好的好的。”

  “脚上也跳吗?”

  “嗯。”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刻:李国安教授与赵先生一问一答,外科医生的双手像是雕琢工艺品一样在赵先生的大脑内忙碌,如果赵先生知道此时外科医生正在切开头皮、锯开颅骨,他自己一定会极度吃惊,因为他全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感受到电麻仪在身体上刺激的反应。

  20分钟,最考验麻醉效果的时刻过去了,颅骨内的脑组织并不存在痛感神经,所以不用担心病人疼痛。被取下的颅骨大约6×8厘米,现在顾国山主任把手术刀伸进布满血管和神经丛的脑组织中,他要找出肿瘤,并精确地摘除它。

  “手术必须非常精细,在密布神经和血管的人类大脑中枢里,任何意外都可能损伤一个人的重要功能,所以,常规手术中病人必须全身麻醉,如果病人躁动,就可能酿成灾难。”顾国山在手术后对记者说。

  也就是说,如果赵先生此时感觉到手术创口的疼痛,稍微移动身体,后果将不堪设想。银针继续在发挥着它重要的作用,手术椅上的赵先生心率维持在90上下,血压120/80mmHg正常范围内。

  “嘴干。”闭着眼睛的赵先生突然说。“让他用吸管吸一小口水吧。”顾国山听到病人的要求,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开颅过程中病人说话已经让人难以置信,让病人在术中喝水更是史无前例的尝试。吸管被送到赵先生嘴里,轻轻地一吸,吸管立即被充满,纯净水流进了赵先生的嘴里。

  一切顺利,一枚大约3×3×2.5立方厘米的肿瘤被摘除,引发赵先生头痛、头晕和癫痫症状的“祸根”终于被清扫出大脑。顾医生松了一口气,还剩下最后缝合的阶段。过了切开头皮、打开颅骨的关口,缝合是对麻醉效果的最后考验,如果赵先生能够平静地度过这个阶段,手术就顺利完成了。

  李国安加大了电麻仪电流强度,询问针感的频率也开始增加,赵先生依旧回答“麻”或者“胀”。同时,医生将取下的颅骨固定到创口的位置,固定好引流管,头皮缝合到原处——手术结束了。

  不用进ICU了

  “做完了,一会你自己走下楼去噢。”银针被取出来,一边包扎,顾国山和李国安一边跟赵先生开玩笑,赵先生嘴角轻轻动了一下,领会了医生们的幽默。“伸出舌头。”顾医生命令道。赵先生遵令伸出舌头,这是用来判断病人意识状况的简单测试,赵先生的反应表明他意识完全清醒。

  11点40分,手术成功结束,手术室里紧张繁忙的气氛烟消云散,医生们都在为针刺麻醉在手术中发挥的作用而欣喜。针麻开颅手术在停滞20年后首次实施,使人们再次看到了针刺麻醉的神奇。

  包扎完成后,赵先生被送进普通病房,这是使用全身麻醉的手术病人不能实现的。全麻后的病人必须在ICU——重症监护室里接受严密的监护,直到苏醒。对于全麻手术病人来说,术后ICU严密监护至关重要,因为全麻术后可能引起的全身脏器反应很可能给病人带来生命危险。

  “很多全麻病人苏醒后,因为插管的刺激,会呕吐,像赵先生这样的病情,呕吐会增加颅脑内压力,这对他非常危险。”顾主任说。但现在,赵先生没有使用全身麻醉插管,休息很短的时间后他就可以进食,这对他的恢复是非常有好处的。

  一个半小时的手术过程中,记者没有听到赵先生表示疼痛或其他不适,仪器显示他的生命体征一直在正常范围,只用了原本用于头皮肿瘤和头皮外伤的局部麻醉就开颅摘取肿瘤的手术——这一切在记者看来,简直是奇迹。

  20年以前,上海华山医院曾经开展针刺麻醉下的开颅手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归于沉寂。“我选择的穴位,借鉴了20年以前的成功经验。”李国安说,赵先生手术的成功,让针刺麻醉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内,在冷静谨慎的态度下,医务工作者对针灸麻醉的研究重新启动。

  就在两周前,另一例针刺麻醉和麻药复合心脏手术在曙光医院完成,6根银针和相当于常规全麻手术十分之一的麻药,让病人小祝顺利接受了“肺动脉瓣切开成型”心脏手术。

  针麻心脏手术

  记者看到小祝时,小祝结束手术刚刚半个月。她脸色苍白,但说话语速很快,精神头很足。“今天我试了试,下去还没什么感觉,走上来累得不得了,到三楼就喘得厉害。”她想看看自己恢复的情况,一早就让母亲陪着从四楼病房走楼梯到一楼。

  “手术过程中,你一点没有感觉到痛吗?”记者在病床前问小祝。“没有。我一直在睡觉,没感觉,我醒过来问医生:做完了?他们说:做完了。”29岁的小祝快言快语。

  “手术快要结束的时候,医生给你缝合,你动了几下,是不是感觉到不舒服了?”记者继续问。

  “我动了?不知道,没感觉。”按照小祝的描述,这次手术中,她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其他不适的反应,和4个月以前接受颅脑手术的感受几乎没有不同,上一次手术采用全身麻醉的方式。不同的是,这次手术没有使用插管辅助呼吸,所以,术后,小祝没有像上次一样忍受插管刺激的反应。

  小祝接受的手术是一种最常见的心脏外科手术,技术上已经非常成熟,但这次手术还是被媒体争相报道,原因是中医针刺麻醉的传统技法被应用在小祝接受的手术中。

  手术成功让主刀医生周嘉很激动,毕竟,相对于这类手术的总量来说,使用针刺复合麻醉方式开展的手术还是极少数,很多人对针刺麻醉存有疑虑,这一次,针刺麻醉的神奇效果至少在小祝的手术中得到了印证。回忆手术的过程,不论是主刀医生、麻醉师还是针灸师,都还沉浸在兴奋中。

  对于针灸科李国安教授、沈卫东主任来说,这是一次既胸有成竹,又充满挑战的操作。手术前半小时,李国安教授、沈卫东主任分别准确地把6根银针扎进内关、云门、列缺这3个穴位,这是针灸科在手术前与其他专家一起反复讨论后确定下来的穴位。

  上世纪50年代,上海医生就开始在临床上使用针刺麻醉,多年临床经验中筛选出来的适合穴位,也是李教授与沈主任选择穴位的依据。

  10分钟以后,小祝说手臂开始发麻,再过10分钟,她看上去很安静,似乎昏昏欲睡。6根银针连接在电针仪上,电动的电针仪带动银针振动,持续不断地刺激穴位。

  接下来是考验复合麻醉效果的关键时刻——锯开胸骨。骨膜的疼痛敏感度是其他部位的好几倍,锯开骨膜对病人的疼痛刺激非常剧烈。周嘉熟练地拿起器具,仅用了10秒钟时间,准确无误地锯开20厘米长的胸骨,只用了平常手术时间的三分之一左右。

  麻醉师朱湛明在小祝的手术中,一共给她注射了2支酚太尼,这2支镇痛药分别用在穿刺和开胸、闭胸等手术关键时刻。按照周嘉的形容,2支麻醉药就像刷油漆时先在木料上打底,针刺复合麻醉手术的最大特点,就是大大减少麻醉药的使用量。

  “全身麻醉手术过程中,光气管插管就需要6支酚太尼。”麻醉医师朱湛明说。使用全身麻醉的手术病人,因为麻醉药让全身肌肉松弛,病人也会失去自主呼吸的能力,必须进行气管插管实施人工呼吸,维持生命体征。在常规的心脏手术气管插管过程中,由于对病人生理因素干扰很大,因此,整个插管过程需要注射麻醉药以避免对病人心脏的刺激,造成不良反应

  病人需接受训练

  如果不实施这一次“肺动脉瓣切开成型手术”,小祝的生命说不定就要走向尽头,像小祝这样患重度肺动脉瓣狭窄先天性心脏血管病的人,如果不接受治疗,30岁左右可能就要面临死亡的考验。

  4个月以前,小祝已经闯了一次“鬼门关”,心脏病引起的脑脓肿引发偏瘫。小祝接受了开颅手术以后,脓肿被摘除。虽然身体逐渐康复,但小祝的病根并没有被治愈,她将来还是要面临其他并发症的威胁,唯一的办法是再接受心脏手术,将肺动脉底部粘连的部分分离。

  间隔时间只有4个月,如此复杂的手术如果再次使用全身麻醉,麻醉后遗症的风险无疑大大增加。在得到医生的建议以后,小祝决定尝试针麻复合手术的方案。

  一旦确定手术,不光是医务人员开始着手准备,小祝也要为了手术学习“呼吸”。这是周嘉医生在临床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方法——让病人学会腹式呼吸,避免手术中病人呼吸不适。

  “一般人呼吸时,胸脯一起一伏,这是因为我们习惯于拉开胸腔,牵引肺扩张或者收缩。”周嘉主任说,针麻复合手术中,病人始终自主呼吸,但心脏也在胸部,手术操作会让病人在呼吸时感觉到不舒服。小祝要学习的,是改变过去的呼吸方式,习惯于腹式呼吸,也就是运动腹部横膜来带动呼吸。”

  周嘉主任自己发明了一种训练方法。米袋就是训练“器械”,白天,把5公斤的米袋压在胸口,晚上睡觉时压3公斤的米袋,胸脯被压住,自然改成了腹式呼吸。2个星期的时间,小祝适应了腹式呼吸,为手术做好了一切准备。

  “腹式呼吸难学吗?”记者问小祝。小祝挥着手说:“很简单,你一学也会。”手术中,小祝腹式呼吸每分钟大约6-10次,周嘉说,这是最佳的状态。

  当然,没有被全身麻醉的病人也给手术带来了难度,医生不得不时时照顾这个“清醒”病人的感受,所有的耐受指标都被提高到最高的水平。

  心脏手术中必须使用的器械是“人工心肺机”,它是正在接受手术的心脏的“替身”,用“体外循环”的方式代替真正的心脏工作。如果是全麻手术,医生只需要把病人的血压维持在30-40毫米/汞柱,但针麻复合手术中,由于没有人工呼吸机的帮助,如果血压过低,病人会昏迷,只有维持在70毫米/汞柱的血压才能保证病人的安全。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沈远东院长说:“曙光医院将进一步从理论上对针刺麻醉的镇痛机理等多方面进行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为祖国传统医学瑰宝注入新的活力。”-

  经络学,依然神秘

  在传统中医的世界中,人的躯体就像我们生活的土地,有山峦沟壑,有江河湖泊。经络,像是一个无形的神秘的网络,连接着五脏六腑。在特定的位置开启阀门,神秘河网就开始发挥神奇的作用——驱除病痛。开启阀门的钥匙,就是针灸。

  撰稿/黄 祺(记者)

  针刺麻醉二十年冷暖

  提起针刺麻醉,今年已经50岁的张女士很得意地说:“我当年剖腹产就是用针刺麻醉的。”张女士是北京一家报社的资深记者,她接受针刺麻醉结合药物局部麻醉的方法,剖腹产生下现在已经20多岁的女儿。在20多年前的上世纪70年代,针刺麻醉在国家领导人的倡导之下,被应用在各种手术中,其中针刺麻醉实施剖腹产手术是让当时的西方人和现在的中国人最不可思议的手术。

  意大利导演安东尼奥尼1972年到中国拍摄了纪录片《中国》,影片中详实记录了一名产妇在针刺麻醉下接受剖腹产手术的全过程。产妇是北京一家电子工厂的工人,35岁,第一胎。医生熟练地把数根银针插进产妇双腿和腹部特定的位置,连上电麻仪。医生切开产妇腹部以后,镜头转向产妇的脸,她正在和护士讲话,面带微笑。

  安东尼奥尼在影片中说:“在中国做的75%的手术,在对病人进行初级麻醉时,用的就是这些细针,它们触及神经,切除痛感。甚至医疗技术,他们也想证明他们能依赖古老的教导,用简单的工具超越障碍。”

  针刺麻醉的效果曾经让中国医务界感到无比自豪,针刺麻醉被推许为“新生事物”、“文革成就”的传统中医治疗技术。在弥漫着狂热气氛的特殊年代,“针麻热”也如火如荼。

  一般认为针刺麻醉创始于1958年,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耳鼻喉科医生尹惠珠,用针刺麻醉对病人进行扁桃体摘除术取得满意效果。1970年5月上海举办了第一期全国针刺麻醉学习班。根据资料,当时全国有26个省、市、自治区的203个单位开展针刺麻醉,累计病例达57156例。其中1966年6月后积累的有24538例。手术种类接近100种,几乎遍及各科常见手术。

  1971年7月18日新华社首次向全世界正式报道了“我国医务工作者和科学工作者创造成功针刺麻醉”的消息:针麻技术突破了外科手术必须使用麻醉药物的旧框框,这种技术具有安全、简便、经济、有效的特点。美国总统尼克松首度访华要求参观针刺麻醉,推动了针灸在西方世界的流行。

  非理智的热潮不免带来混乱和滥用的恶果,针刺麻醉技术被广泛使用到各类手术中后,麻醉效果的差异性曾经给不适用的病人带来巨大的痛苦。流传至今的一个故事是,一位外宾参观一次针刺麻醉手术,病人疼痛难忍,又不愿让外宾知道,只好高呼革命口号。张女士也对记者说,虽然她在剖腹产的过程中感到的疼痛是“完全可以承受的范围”,但她的一位朋友在针刺麻醉的剖腹产中,却感到极度疼痛。

  1980年代以后,国内医院逐渐放弃针刺麻醉,虽然国内医学院校的研究人员从未停止过对针刺麻醉的研究,但针刺麻醉术的临床应用从此走向沉默的20年。

  怎样看经络

  经络到底是什么?不能解释经络,就无法理解植根于经络的针灸。经络不是神经系统,也不是内分泌系统,如果运用西方医学的解剖技术,我们根本不能从人的身体中找到它的踪迹。在西医看来,看不见就是不存在,但在中医的世界中,针灸等植根于经络理论的治疗技术,用效果证明了经络这个神秘网络的存在,它“隐身”于人的躯体中,只不过我们无法发现它罢了。

  经络是否存在——这是中医与西医两种医学理论最严重的分歧之一。针刺麻醉20年冷暖境遇,似乎是中医发展中遭遇困境的一个缩影。该怎样看待经络争论和中医的发展?记者就此采访了具有中医医师和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两重身份,长期研究中医发展历史的何裕民教授。

  何裕民告诉记者,刚上大学时,他自己也坚定地认为经络和针刺效果是子虚乌有,在中医课堂上,他曾经站起来问老师怎样证明经络的存在。毕业后,何裕民做了三四年针灸门诊医生,一系列亲身经历的故事改变了他对针灸的态度。

  例如,一位80多岁的老人到何裕民的诊室就诊,老人患肩周炎,肩膀疼痛而无法抬起手臂脱下衣服,为了让老人脱下衣服便于在他肩膀上用针,何裕民在病人腿部“条口”穴位用了针灸,过了一会,老人自己就能抬起手臂了。看到眼前的效果,何裕民不得不承认经络和针灸的奇妙。

  记者:经络学在中国医学历史上有着怎样的地位?

  何裕民:人们注意到类似经络现象大约在西周之前,春秋战国时的《道德经》《庄子》中都留下了经络学说的蛛丝马迹。1973年马王堆出土的文物中,也找到了经络学说的最早证据。

  春秋、战国是经络学说的起源时期,在两汉时期,针灸被人们广泛用于调理、治病,是主要的治疗方法,地位在药物之上。中国历史上最珍贵的医学典籍《黄帝内经》中,谈到很多经络、针灸的理论。

  直到东汉末年,由于中国古代医学家张仲景的大力提倡,中医药物才开始蓬勃发展。到唐朝,针灸经络曾一度进入低迷的时期,明朝中期,重新迎来兴旺的发展。

  记者:近代经络学在中国的发展似乎很具有戏剧性。

  何裕民:近代,经络学说顽强生存下来,1972年尼克松访华对于经络学说来说是里程碑式的转折,关于西方记者接受针灸治疗的故事有很多版本,但可以肯定的是,因为尼克松访华期间对针灸的推崇,针灸在中国的发展迎来新的时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和韩国对经络学进行了很多基础性的研究,出现了“经络敏感人”以及特殊经络方法等等理论。

  那个时期的中国医生都知道毛主席的一句话:一根针、一双手、一把草。“一根针”指的就是针灸。这些倡导把中医针灸推向狂热的高潮,针灸治愈耳聋之类的新闻被广为传颂。

  记者:对于经络是否存在和它的作用,是否有系统的研究?

  何裕民:早先人们发现一些穴位,以及穴位与穴位之间的联系(经络)存在着皮肤电阻等的多种生物学上的改变,到了70-80年代,由解放军309医院牵头,进行了针对20万人的临床调查,调查结论是:用多种物理方法适度刺激在正常人中可以诱导出沿着中医描绘的某些经络线路的一些特殊的感觉异常或皮肤改变,并可引起相应远端的一些变化,故把这种现象规范地称之为“循经(络)感(受)传(导)现象”。稍后,人们用同位素等方法也发现了类似现象,可以说声、光、电、同位素等化学方法等,在不同人种和某些高等动物身上都发现了类似的非神经、非淋巴、非血管的集聚效应。

  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关于经络的争论中,可能有一半人相信有经络的存在,另一半人否定它的存在。但经过不同技术手段的研究后,人们不得不开始相信循经感传现象的客观存在。而“经络”理论则是对这种现象的描述和总结。

  近几个五年计划中国家也把经络和针灸研究作为国家级的重点科研课题。

  有了今天的研究结果,再回头去比照古人留下的记录,我们认为古人基本准确描述了经络脉象,在躯干范围,吻合率大约是50%,在四肢范围,吻合率80%以上,当然,还有一些描述没有得到证实。

  记者:很多人说针灸是“墙内开花墙外香”,您了解的情况是怎样的?

  何裕民:WHO(世界卫生组织)在1970年代向世界推广针灸疗法,列出适用于针灸疗法的40多种疾病,并建立了很多针灸研究基地,上海是其中之一。

  世界范围内,有几十万名针灸师,英国有3000多家中医诊所,其中大部分诊所以针灸治疗为主要治疗方式。

  记者:您怎样看经络、针灸?

  何裕民:对于经络机理的解释,国内有几十种理论,我比较认可的一种是:经络是介于神经系统与内分泌系统的之间的一种自我调节系统。在高等动物进化的早期,逐渐形成了这种原始的自我调节机制和系统,可以说它是高等生物在早期获得的自我调节系统。随着人类的不断进化,出现了更为高级的调节系统,“经络”则逐渐退化,隐而不显。但它的作用还是不时显现出来,因此,我认为,适当应用针灸学说和针灸术,可以增进健康。比如针刺麻醉,针刺适当穴位,可启动调节系统,起到镇痛的作用,和西医用麻醉药阻断痛感神经不同的是,针刺是通过刺激穴位,让人的身体自我调节,达到镇痛的效果。

  针刺麻醉在安全的前提下应该适度推广,这不是为了荣誉,而是为了减少病人的痛苦和经济负担。特别是安全,比如,开颅随时有可能损伤脑组织,针麻则可使风险随时得到监控。

  记者:针刺麻醉配合药物麻醉的手术,在上海一些医院重新开展,打破了针刺麻醉20年的沉寂,您怎么看这个现象?

  何裕民:重拾针刺复合麻醉,应该提示我们思考一些中医发展中不能回避的问题。

  一个是我们应该研究认识经络的方法论问题。经络的发现从方法学角度而言,与西方主流的“还原方法”是不同的,它是古代人们进行特殊的训练中,体会到的一种感觉,这些特殊的训练包括古代导引吐纳功,相当于现在说的瑜伽、气功等等。自我感知不是没有价值,体验到的感受,径直用物理化学方法去破解它的机理,是会有困难的。

  因此,循经感传研究要想取得成功,方法论上的创新是关键。今天反对经络学的声音,都是试图仅用物理化学方法去解释经络而得不出想象当中的结论,所以加以反对。我认为,这是一种偏见,不仅在文化哲学上需要多元,生命、医学领域的研究方法也应该多元。

  另一个值得思考的是,循经感传现象应该被纳入生命科学的研究范畴,我们的中医界缺少信心和自信,其实,科学是描述事实,解释现象的,既然循经感传现象是种客观存在的事实,科学就必须去解释它,揭示它的背后机理。在这一点上中医学应有足够的自信。并且我们应该更多地与西医及现代科学交流,让他们看到临床的效果,更多地参与研究工作,不能一直停留在描述临床表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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