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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报见习记者 王煜 报道
以乙肝携带者身份申领全国首张从事食品行业的健康证，给全国1997个高校校长写信要求取消乙肝入学歧视，给政府部门送鸭梨，随身携带两块砖头“拍砖”……24岁的重庆小伙雷闯以其行为艺术进行乙肝维权，频频引起人们的关注。
追究乙肝侵权者的刑事责任，警醒世人
昨日接受采访时，雷闯正在南京。他告诉记者，下周一他将返回广州，继续对广东省电力一局医院暗查乙肝一事进行调查。
去年12月，雷闯在知名的乙肝论坛 “肝胆相照”上得知，广东电力一局医院为多家公司暗中检查乙肝项目，而国家对此项检查早已明令禁止。雷闯随即赶赴广州，开始维权行动。广东电力一局医院开始对此事矢口否认，而后经广州市卫生局调查，证实该医院在半年内违规对1086名职工进行了乙肝检查，对其作出了通报批评、暂停体检资格、责令整改等处理。
从去年12月开始至今，他已经在此事上投入了近4个月时间。在这次维权中，雷闯还是保持了他一贯的“行为艺术”方式：在电力一局医院门口坐马桶以声明 “请不要将禁查乙肝规定当手纸”、对医院调查结果公布后给广州市卫生局送 “给力”锦旗、不满广州人社局未对相关企业做出处罚而送去10斤鸭梨。但一大不同是，他这次想促成司法机关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公诉，追究侵权者的刑事责任。
国家早已明令禁止在入职体检中检查乙肝，为什么现实中如此严重的违规操作还这么多？雷闯分析了此中的 “终极原因”：一是医院暗查乙肝，将得到可观的收入；二是目前法规对违规检查乙肝的惩罚仅仅是“责令整改”、“可以处不超过1000元的罚款”等。 “利益的诱惑加上违规风险太小，使得乙肝歧视屡禁不止。”因而他想到，如果能成功追究侵权者的刑事责任，将起到很好的警示效果。
但他同时承认：“这是我从2007年开始，跟踪时间最长、投入精力最多、可能遇到的困难也会是最大的一次维权。 ”雷闯介绍说，据他所知，在乙肝维权中追究刑事责任，在全国范围内还没有先例。虽然他几个月来一直在努力取证，也咨询了律师，但还是有些担心相关机构会不予立案；并且，侵权者毕竟是医院和企业内的人员，有机构的保护，而他只是以个人来与之抗衡，力量的悬殊也令人担心。
“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雷闯对记者表示。他计划下周回到广州，先去当地人保局拿到对违规企业的处理结果，然后到当地公安机关报案，开始法律维权。
休学遍走全国，曾经千里维权抗议QQ
在到广州维权之前，雷闯正处在一年的休学过程中。他在博客中写道：“当法律已经禁止在招用工时检查乙肝项目，也禁止拒录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时候，乙肝病毒携带者仍遭受歧视，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一丝痕迹，于是打算休学一年，用一年的时间，用DV镜头去记录这段历史。 ”去年7月，在得到了导师的同意后，他开始了休学一年走遍全国的历程。第一站去了天津，记录了当地几个乙肝携带者被中海油田服务公司拒录的事件。
游历开始之后，他有不少时间是在帮助“锄草”。 32岁的“锄草”也是乙肝携带者，老家河南洛阳，已在日本生活十年，硕士毕业，结婚成家，有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去年3月，她抛下舒适的生活，回国投身“乙肝科普宣传行动”。在全国各大城市“征人吃饭”，试图告诉大家 “与乙肝感染者共餐不会被传染”。他作为“锄草”的志愿者，到了上海、苏州、南京、广州、深圳、武汉、哈尔滨等地，记录下了一路发生的事情。
“不仅是要对侵权者追究责任，对公众的科普也是非常重要的。 ”雷闯说，就连“锄草”留学日本的哥哥，也一直不愿意和她共餐，这证明了乙肝科普的意义所在。
在游历的过程中，雷闯见证了不少令人愤怒和难过的事。在山东日照，一位怀孕八九个月的乙肝携带者已通过教师录取考试，却被当地教育局拒录。在雷闯的帮助下，她先后诉诸媒体和法律，但教育局的态度是“你越让媒体报道我们越不会录取你”，并且在法院判决教育局错误、令其执行录取后，教育局也一直拒不执行。直到现在，这位女“战友”的孩子已经半岁多了，她依然没能被录用为教师。“当时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到处奔波，非常心痛，真是痛恨乙肝歧视的存在，也更清楚我要一直在维权这条路上走下去。 ”雷闯说。
在和“锄草”同往成都的火车上，他们遇到了一对夫妻和他们上小学的小女儿。得知雷闯一行的身份和目的后，这一家三口不仅在成都应征和他们一起吃饭，还争着为那顿饭买单。这让雷闯和“锄草”十分感动，“毕竟我不是一个人。 ”
他也不仅仅是为乙肝携带者维权。去年11月，“3Q”大战发生，雷闯正游历到了西藏，他发现自己的电脑因为装了360软件而无法登录QQ。他非常愤怒，于是登上火车，奔驰5000多公里到达深圳腾讯总部要求道歉。但是，腾讯客服人员称已经在网上向用户公开致歉，不能再向他道歉。无奈之下，雷闯在腾讯总部前，用随身携带的两块砖头对一个QQ企鹅公仔“拍砖”，表达了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不满。
这两块砖头是去年6月，雷闯去北京维权时捡起来的。砖头虽然很重，但他笑道，它们的用处很多，在旅行中，他常常只能买到火车站票，砖头能当凳子、当枕头；维权中万一遇到不良的人，还能防身。他说：“当时正在批张悟本，我想，对这样的‘砖家’，对一切不公平，就应该‘拍砖’。走到哪儿，拍到哪儿！ ”
【对话】
荣誉？我想都不敢想顾虑？我也担心歧视
记者：有人说你的 “行为艺术”很过激，是炒作，你怎么看？
雷闯： “行为艺术”已经是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了，且不论这种形式本身好不好，起码在现状下，它的效果还不错。不了解情况的人说我是炒作，我能理解，但是他们只要清楚我的目的，就明白，我这样做对自身一点好处也没有。
记者：但是你确实因此得到了来自央视、 《检察日报》的荣誉。
雷闯：这完全是出乎我意料的，对此我完全没想过，想都不敢想。
记者：你的家人、导师支持你的维权行动吗？
雷闯：我家人其实一直是反对我这样做的，他们怕这样让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乙肝携带者，以后会受到歧视；而且，他们也担心我会和其他人、其他机构起冲突，有危险。导师只能说是理解我，也谈不上支持吧。也许他们认为我作为一个工科学生不应该去从事太多社会活动。
记者：那你觉得做社会活动和专业有关吗？
雷闯：我觉得没有关系。我觉得不管从事什么行业，每个人都应该有公民意识，应该勇敢地维护自己的权利，拒绝一切不公平。
记者：是什么支撑着你走到现在？
雷闯：其实到了现在，我已经不再去为自己的行动找支柱了。尤其从我决定休学开始，乙肝维权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我考虑的不是应不应该做，而是怎么去把它做好。
记者：维权这些年来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雷闯：投身到乙肝维权中也是我人生的一大转折，以前我不会觉得一个人会为了一种理念而坚持努力，但现在我自己和我的 “战友”们都在这样做了。
记者：你这样做，有顾虑吗？
雷闯：有。家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也担心歧视，所以也许我在工作后会不再这么抛头露面。但无论形式如何，我会一直做下去。乙肝维权的问题太多了，除了隐私权、工作权、受教育权，还有虚假广告、维护健康等等问题，说都说不完。我现在还是学生，无所谓，很多事现在不做也许以后就做不了了。
记者：万一你有一天做不下去了，你担心别人说你吗？你已经成了乙肝维权的榜样了。
雷闯：每个人有发表意见的自由，我但求问心无愧。我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很小，但有时也可以很强大，只要坚持到底吧。
【人物档案】
雷闯 出生于1987年，现为上海交通大学硕士研究生。初中时，被查出为乙肝携带者。2007年，还在本科就读的雷闯走上街头，举起“我是乙肝携带者”的牌子，开始第一次维权。2009年，为了验证《食品安全法实施条例》中对乙肝“解禁”是否真正奏效，他提出了办理健康证的申请。几经波折后，2009年9月1日上午，作为乙肝病毒携带者的他拿到全国第一张从事食品行业的健康证。2009年12月9日入围被誉为中国经济 “风向标”的2009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评选候选人名单。被《检察日报》授予2009年度中国正义人物奖。 2010年2月24日，他在杭州成功领到首张药品从业健康证明。
（编辑：SN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