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肠胃病学医生安德鲁·韦克菲尔德10多年前发表
论文,称儿童接种麻疹、流行性腮腺炎和风疹混合疫苗(即麻风腮三联疫苗)后,可能患上自闭症。论文一经发表,立即引起强烈反响:不少家长拒绝为孩子接种三联疫苗,疫苗接种率不断下降;一些医学界人士则排斥韦克菲尔德,从
学术和人品两方面批判他行为不端。
时至今日,医学界对三联疫苗是否与自闭症有关联仍无定论。韦克菲尔德则坚持自己观点,四处演讲并接受媒体采访,试图为自己“翻案”。主流医学界还未重新对他敞开怀抱,但一些自闭症儿童父母成了他的拥趸。
论文引“地震”
韦克菲尔德现年54岁,出身医学世家,曾就职于伦敦皇家自由医院,1998年在英国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发表论文,以12名儿童为调查对象,称他们接种麻风腮三联疫苗6天后,8人患严重肠炎,9人在接种后两周内陆续出现自闭症症状。自闭症症状包括社会交流障碍、语言能力异常或没有语言能力等。
韦克菲尔德在论文中推论,三联疫苗可能破坏免疫系统,使疫苗内病毒侵入肠道,引发炎症;一些有害蛋白从肠道经由血液进入大脑,破坏神经元,最终导致自闭症。为引起社会关注,他在论文发表当天召开新闻发布会,高调宣布研究结果。他说:“从道德角度来说,在事情解决前,我不赞同使用三联疫苗。”三联疫苗主要接种对象为12至15个月大的儿童。
论文刊登第二天,英国各大媒体头条新闻均为“三联疫苗引发自闭症”、“禁止注射三联疫苗”等。一时间,不少家长拒绝为孩子接种三联疫苗,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和夫人谢丽2001年接受采访时,拒绝透露他们19个月大的孩子是否接种三联疫苗。2004年,英国全国三联疫苗接种率由最高时期的92%降至81%。除英国外,“疫苗抵制”还波及欧洲其他一些国家和美国。
韦克菲尔德的观点引发学界“地震”,不少医学研究人员纷纷撰文批驳。2003年,美国《儿童青少年医学文献》刊文,在研究十多份
临床报告基础上,认为接种三联疫苗与自闭症之间不存在关联。
不过,有关三联疫苗与自闭症的争论至此仍仅限学术层面。2004年,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布莱恩·迪尔开始调查韦克菲尔德,指出后者多处“硬伤”。迪尔揭露,论文提及的12名儿童中,多人接种疫苗前便显现发育迟缓迹象;另一名儿童接种疫苗前,曾因听力障碍就医检查;至少5名儿童涉及三联疫苗引发自闭症的相关诉讼,而韦克菲尔德发表论文前,接受英国法律援助会5.5万英镑研究经费,意图从学术上支持诉讼。迪尔认为,韦克菲尔德涉嫌以学术名义、利用一些父母对三联疫苗的抗拒心理,为自己牟利。“他认为理论没错,但同时愿意从中获取更多资助,以开展更多研究。”
2010年2月,《柳叶刀》杂志撤下韦克菲尔德那篇论文;3个月后,英国医学委员会以韦克菲尔德没有公开接受资助一事、违反医德为由,决定吊销他的行医执照。今年年初,《英国医学杂志》报道,韦克菲尔德的论文涉嫌造假,在时间等数据上做手脚,造出“祸起疫苗”的假象。
宣传辩“清白”
韦克菲尔德2004年离开英国,前往美国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创立一座医疗机构,治疗并研究自闭症儿童。2010年失去行医执照后,他离开那座医疗机构,继续从事研究并著书讲述自己经历。
今年1月,韦克菲尔德在奥斯汀市附近汤博尔一家浸信会教堂发表演讲,大约250人参加,多为自闭症患儿的父母。他当天身着运动夹克和牛仔裤,温文尔雅,一派学者气质,在两名保镖护送下走进教堂,观众起立鼓掌。
演讲过程中,韦克菲尔德颇有明星派头,举止优雅、谈吐讲究。就迪尔报道中提及的那名听力障碍儿童,他解释,迪尔忽略一件事实,即那名儿童的妈妈曾告诉医生,孩子耳朵化脓。他适时向观众提问,孩子应该是什么病。一些人大声回答:“耳部感染。”
韦克菲尔德说:“我个人遭遇不是事,那些孩子(自闭症儿童)的遭遇才是事,”博得观众一片掌声。演讲结束,不少观众在走廊上排队向韦克菲尔德索要签名、合影。活动组织者、“休斯敦自闭障碍网络”协调人米歇尔·格皮有两个孩子,其中一名患有自闭症。她说,韦克菲尔德的理论让她的孩子受益匪浅。
活动结束后,韦克菲尔德驾车返回奥斯汀,接受美国《纽约时报》记者苏珊·多米努什专访。问及他对三联疫苗接种率下降的看法,韦克菲尔德说,如果医生给孩子只注射一种疫苗,接种率可能不会下降;就接受研究经费一事,他回答,那些钱仅用于独立研究;他仍坚信当年论文提及的孩子因接种三联疫苗患上自闭症。
不过他坦言当初不该召开新闻发布会,因为这种行径会“激怒卫生部门官员”。他推测,卫生部门官员、医药生产商可能花钱雇人在网上攻击他,“因为评论总是一样”。他说,卫生部门曾夸大流行性
感冒的危害,以鼓励人们接种
流感疫苗,那么也会夸大麻疹死亡率,鼓励人们接种三联疫苗。
答案暂难得
时至今日,医学界对自闭症成因仍无定论,但韦克菲尔德的学说依旧不受欢迎。
美国国家精神健康研究所所长托马斯·因泽尔说:“对大多数自闭症患者,我们仍无法解释病因。”他说,过去十年间,自闭症发病率持续上升,其中男孩发病率由一百五十分之一升至七十分之一。
因泽尔说,自闭症成因相当复杂,可能包括环境因素、
遗传因素等,但绝不是因为接种三联疫苗。“长期以来,人们对自闭症只能从众多可能中推测病因,”他说,“从韦克菲尔德一事中,我认识到,人们相当渴望解开这一难题。但老实说,我们没有答案。”
国家精神健康研究所成员、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凯克医学院神经系统学家帕特·莱维特对肠胃功能紊乱与自闭症的关联问题兴趣浓厚。他发现,同时患有自闭症和肠胃疾病的孩子体内普遍存在一种基因变异体,仅患自闭症、没有肠胃疾病的孩子出现这种变异体概率较小。
不过,他反对肠胃疾病引发自闭症的说法,认为这两类病症可能都与基因相关。每次演讲,莱维特总会把韦克菲尔德的照片投放在屏幕上,对观众说:“错误的学说让我们倒退10年。”
学界将继续探讨这一难题,短期内恐怕难有定论。而自闭症儿童的父母为何愿意相信韦克菲尔德的理论,格皮的话或许道出这些家长的心声。
她说,她的孩子持续腹泻,一天甚至要换10块尿布,求教众多医生无果后,她带孩子找到韦克菲尔德。“那只是一种认定……作为家长,你知道孩子生病,想知道病因,希望有人听你报告病情并试图做些什么。我认为,家长们只是想要一种认定,有人能分析病情,告诉你该做什么。”(刘锴)
作者:
2011-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