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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天，张老师让青禾陪他逛逛药店。开始青禾不解，说,At'l'1医院的药够多了，何必舍近求远。张老师说：“不然。由于经济E体制上等等复杂原因，有些价廉效高的成药未必能进入医院的药房，到药店看看转转，有什么药物，心里有数。如果有廉便的成药，而且病情适合，无妨给患者开些。毕竟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加快，熬汤药病人不容易接受。”
“老师，在我接触的一些人印象中，中药就是汤药，吃中药就等于吃汤药，不了解中药还有丸散膏丹等多种剂型，所以有的人不愿看中医。”“一般人有这种印象，并不奇怪。”张老师道，“你看现在电影或电视剧中吃中药的镜头，总是喝汤药。”
“是呀，这都成了俗套啦。如果此类镜头再泛滥下去，推波助澜，人们对中药的误解会更深。”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汤药不仅有助于治病，也有助于做戏。要是改吃丸药，一喝水一仰脖，‘嘣嘣’两粒药丸下肚，爽快倒是挺爽快，可似乎尚欠点疾病的气氛。如果是汤药，那么可做的文章就多了。例如……”
“老师，您先别说，让我当回导演。”青禾仰脸边想边说，“我看这些场面可以选人镜头，一是煎药时满屋弥漫的烟气、蒸气，熬药的人被熏得连连咳嗽、眯眼流泪；二是咕咕嘟嘟翻滚着的褐色药汁，上面泛浮着草梗；三是病人愁眉苦脸地喝药，药汁从嘴角溢出，蜿蜒曲折，流到脖子以下，像条褐色的溪流，再用布擦去……’’
“行了，行了，”张老师叫停青禾的导演，“这些镜头选几个就可以使疾病的气氛浓得呛人。虽然这些镜头有俗套之嫌，但毕竟是从生活中来，可以说是服中药在艺术中的反映。所以话再说回来，汤药虽有助于做戏，但更主要还是有助于治病。咱中医的特色是辨证论治，灵活加减，个体化用药。而最能体现这特色的剂型，应当首推汤剂，其次是散剂。所以自商代伊尹发明汤剂以来，汤药一直是中药制剂的主要剂型，这种地位过去一直未能动摇，将来怕也难以动摇。”
“是呀。只有汤剂或散剂这样组方遣药灵活，随时可以加减进退的剂型，才能达到‘方者仿也，仿病而立方’的目的。”青禾回想到那天与张老师及胡画家谈话的内容。“如果要达到方证相应，不但要仿病而立方，更要追病以立方，甚至先病而立方，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病情，阻断病情发展的趋势。”
“与汤药相比，成药的事先立方，有点类似于守株待兔巴?”
“也可以这么比。成药的思路确实是守方以待病，或持方以撞病。”
“这也是有其道理的吧?”青禾又问，“要不然成药也没存在的价值了。”
“宋人之蠢，在于以偶然为必然，只是被动地等待那遥遥无期不可等待之事。”张老师想了想，又说，“如果还是利用这寓言引申作比，那疾病就好比是‘兔’．成药好像是‘株’。如果通过研究疾病这些‘兔’的出没规律，而发现其多经之地、常经之地，以至必经之地，于是将中成药的这些‘株’有针对性地分布在疾病这些‘兔’最可能出现之处，那就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摆脱偶然，使守株待兔跳出盲目性，而成为一种可期可待的事。犹如军事上布雷设伏，地雷虽然是固定在某地老老实实地等敌，不会像导弹那样灵活机动地追敌，但如果选择敌人必经之路布雷，那么敌人触雷而亡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那么疾病这只‘兔’的‘必经之路’会在哪里?”青禾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从中医观点看，‘证’就是它的必经之路。”
“辨证论治的‘证’?”
“就是这个证。”张老师肯定地说，“古今疾病虽众，病因虽繁，但具体到人身上，对疾病的病理反应却几乎不变。从中医角度看，常常会表现为某些相对稳定常见的证型。针x,-t证型，选药组方，制成成药，也相当于布雷于必经之路。又好像炒股票，不论上市公司的行业、地区、经营、高管等等情况千变万化，可反映到股票的fir格走势上，无非是上涨、下跌、横盘而已。掌握了走势，就可以获利。”
“老师，我觉得这证型还得分门别类，有些是常见的基本证型，有些非基本证型可能就不如基本证型常见。”
“将证型分类就更能说明这个问题，”张老师赞同，“愈是基本证型，出现的概率就可能越高。反映到市场上，可以见针对基本证型的成药销路畅、销量大。如六味地黄丸，是针对肾阴虚这一基本证型而制，从古到今一直畅销不衰，且远销海外。”
“有综述报导六味地黄丸所治疗的疾病多达百种，在治疗高血压、高脂血症、冠心病、肾病、糖尿病、前列腺疾病、更年期综合征、肿瘤、胃病、Jl-]：炎、眼病及延缓衰老等方面都有满意的效果。现代药理研究也证明其有多种生理活性和药理作用，为其临床应用提供了科学依据。”
“可见六味地黄丸确实是布在了要害之处，那么多的疾病之兔都不得不从此成群结队、前仆后继地经过。”
“老师说得真形象，”青禾笑着说，“我好像就要看到这些兔子一个个触株断颈而。＂
“说‘断颈而亡’有点太理想4-1=了。”张老师道，“不过既然药证相应，或许要撞个半死，至少也有轻伤。也就是说，多种疾病都可能在某阶段产生肾阴虚的病理证型，针对这一证型，以六味地黄丸滋阴补肾就可能获得疗效。”
“既然成药的应用面也这么广，疗效也这么好，那和前面所说的汤药剂型的主导性，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青禾不免又生疑问。
“并不矛盾。”张老师眉梢一扬，“疾病是复杂的，犹如战场形势之多变，未必只是表现出某一个基本证，不兼不挟，不变不化。例如常用的地黄丸系列方——”说到此，张老师有意停下，等青禾接话。
“就是六味地黄丸、麦味地黄丸、杞菊地黄丸、知柏地黄丸、七味都气丸等方，由于都是从《金匮要略》中的八味地黄丸变化而来，所以又称地黄丸衍生方。”青禾接言。“为什么要变化?为什么要衍生?而且不止一方两方，成为系列方?就是由于证型不可能都那么单纯。”说到此，张老师又停下，等青禾接话。“如果不但阴虚而且兼相火偏旺，可以在六味地黄丸的基础上加知母、黄柏两味，以兼清相火；如果肾虚不能纳气，可以加五味-y：，成为七味都气丸，都者，聚也，盛也，意在使气足；若是还兼有肺阴虚，再加滋肺阴的麦门冬，就成麦味地黄丸；若要是兼肝阴不足，不能养目，两眼干涩，迎风流泪。则需要加枸杞子、菊花来滋养肝肾。”
“这里地黄丸系列方所针-疾病的兼挟变化，相对还比较简单，所以加上几味药，或减去几味药还能应付。疾病更多的是复杂多变，数兼数挟，你不可能事先处处设防，搞古人所说的所谓‘广络原野之术’，所以成药必然有限。而单凭有限的成药，应付无限的疾病，必然捉襟见肘。正如庄子所言，‘以有涯随无涯，怠矣’。”
“可是有些病人虽然身兼数证，却不理解这些，常常要求不服汤药服成药。”
“每次遇到这种病人，你就会更为切实地感受什么叫作‘人之所病，病病多；医之所病，病方少’。”张老师感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