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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中科院院士、北京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韩济生教授 毒品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一旦吸毒，10年戒毒，终身想毒”这句口头禅道出了毒瘾的戒除之难。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所长韩济生教授在30余年针刺镇痛原理研究的基础上，经过11年潜心研究科学戒毒的方法，如今，他研制成功的“韩氏戒毒仪”开创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戒毒之路，使戒除毒品成为可能。“韩氏戒毒仪”通过对手部劳宫、合谷和腕部内关、外关这四个穴位进行低、高频脉冲刺激，促使吸毒者的大脑中恢复产生一种叫做“内啡肽”(ENDORPHIN)的“自制吗啡”,从而使吸毒者逐渐摆脱对毒品的依赖，戒掉毒瘾。 一、院士夫妇设立“戒毒不复吸奖” 最近，韩济生院士和夫人朱秀媛教授拿出自己多年积蓄的10万元，设立“韩氏戒毒不复吸奖”，以鼓励戒毒者与毒品决裂，激励戒毒工作人员的信心。韩济生说这10万元奖金将分成20份，奖励每位使用“韩氏仪”戒毒不复吸一年以上者及戒毒工作人员5000元，其中4000元奖给戒毒者本人，1000元奖给戒毒工作人员。 今年74岁高龄的韩济生院士呼吁社会上更多的人关心误入歧途的吸毒者，使他们回归到正常的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当中，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韩氏戒毒不复吸奖”已于今年年初开始颁发。北京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在海南、湛江和上海建立了三个临床研究基地，近年来已经有600余人尝试使用韩氏戒毒仪。今年年初各研究基地分别上报，共有20名海洛因吸毒者经韩氏仪治疗后，经过跟踪检查、辅以尿检，初步证明已经一年以上未复吸。今年1月上旬，韩济生教授亲自到海南、广东和上海检查韩氏戒毒仪的疗效，当场测试戒毒效果并发奖。 在海南和广东有5名戒毒康复者接受了测试。其中海南1名，湛江4名。随后，韩济生又来到上海进行测试。 1月15日，笔者追踪韩济生教授来到上海采访，目睹了在上海市公安局、禁毒委员会的监督下进行的韩氏戒毒仪脱毒测试。上海市共有6名使用韩氏戒毒仪一年以上的康复者接受了尿液检查和进一步的纳洛酮（NALOXONE）催瘾试验，严格按照国际惯例测试体内是否含有毒品。 韩济生解释说，如果体内仍有毒品残留，一经注射纳洛酮即会出现明显的戒断症状，如抽搐、咳嗽多汗，呕吐、烦躁不安、心率加快等症状。 经过测试，6名受试者两项指标均为阴性，说明没有复吸毒品。韩济生教授当场向他们颁发了奖状和奖金。 到目前为止，“韩氏戒毒不复吸奖”已经颁发了11份。原来报上来的20名受试者中有9人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有来参加测试，他们有的是家人反对，有的是自己有顾虑，韩济生对此表示十分理解，他期待着更多的吸毒者勇于戒毒，树立信心，重返社会。 韩济生说，他们夫妇二人设立这个“韩氏戒毒不复吸奖”，目的是唤起全社会对戒毒工作的关心。10万元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个大数目，但是对整个戒毒工作来说只是很小的心意，我们只是抛砖引玉，希望引起更多人的关注。”韩济生如是说。 笔者在上海测试现场采访了来自上海卢湾区的陈先生。陈先生今年49岁，他已经有10年的吸毒史。他曾经戒过多次毒，但每次二三个月后由于忍受不了毒瘾就又复吸了。后来在亲友的帮助下，于1999年初开始使用韩氏仪，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如今已经超过一年半的时间不复吸。他深有感触地说：“我希望那些和我一样有过吸毒经历的人，能够早一天进戒毒所，早一天使用韩氏仪，这样，就会早一天摆脱毒品带来的痛苦。” 在上海测试现场，除了那6名使用韩氏戒毒仪一年以上的康复者参加了测试外，还有一名特殊的受试者，他是家住上海普陀区的孙先生，他已经告别毒品八个半月了，虽然未满一年，尚不够获奖资格，但是他强烈要求参加测试，并且成功通过了尿检和纳洛酮测试。今年39岁的孙先生多年前因治疗牙痛沾染上毒品，吸毒8年，其间戒过不下15次，均告失败。后来使用了韩氏戒毒仪，重新点燃了他戒掉毒品的信心。 孙先生在测试现场慷慨激昂地说：“我到这里不是来领奖的，我是要让人们知道韩氏戒毒仪是有效的，我要证明给大家看——吸毒能戒！”他总结自己戒毒的三点心得是：一是信念，二是社会和家庭的关爱，三是必须找到一个有效的戒毒方法和完善的戒毒计划。 二、戒毒也要有中国特色 现在国际上流行的戒除海洛因成瘾的方法是美沙酮(METHADONE)维持疗法。用美沙酮来替代海洛因等毒品可以部分满足吸毒者的要求。韩济生介绍说，该疗法强调“维持”两个字，即每天一杯美沙酮，终身服用，不能停止。该方法要求国家必须设立像邮局一样密集的分发站，分发工作在监督下执行。这一方法需要国家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即使在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也只有1/4的吸毒者得到美沙酮维持疗法服务。 另外，美沙酮作为阿片类药物的一种，本身也有一定的副作用。阿片类药物包括海洛因、吗啡、杜冷丁、美沙酮等，是由罂粟浆果直接提取加工而成。阿片类药物具有镇痛、镇静和致欣快作用。反复使用既可引起躯体依赖又可引起精神依赖，而且可以引起很高的耐受性，一但成瘾治疗非常困难。 韩济生多年以来一直致力于针刺镇痛和针刺戒毒的研究，力求找到一种符合中国国情，具有中国特色的戒毒方法。他认为：“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发展中国家，国力有限，不可能建立一个覆盖全国各地的美沙酮分发网，况且这种做法客观上也鼓励了吸毒行为。” 自1984年开始，韩济生教授等开始对针刺镇痛和吗啡镇痛的作用原理进行长期、系统的研究，应用动物行为学、电生理研究和形态学研究，研究阿片类物质和抗阿片物质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寻找其规律性，为今后阐明多种递质之间的相互作用，提供了可借鉴的模式并对医疗实践起到了指导作用。 韩济生等人的研究成果荣获1999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奖唯一的生物医药类二等奖(一等奖空缺)。该研究揭示了针刺镇痛和吗啡镇痛的生物化学原理及其在脑部的作用机制。 从1990年开始，韩济生致力于针刺戒毒的研究，他研制的“韩氏戒毒仪”将针刺镇痛的科研成果转化到戒毒研究上，采用穴位电刺激，动员脑内固有的类似吗啡的肽类物质“内啡肽”来减弱甚至消除毒瘾，增强自身抗毒能力，不仅达到平稳脱毒，而且可以减少和防止复吸。这种非药物疗法，起到了“扶正固本”的作用。 韩济生研制的“韩氏戒毒仪”只有随身听大小，用干电池做动力，便于携带和使用。据临床试验，立志戒毒者在使用初期每天进行30分钟穴位刺激治疗，以消除毒瘾；几个月后可逐渐减少使用次数，只在心瘾发作时作为克服困难的帮手使用，逐渐淡忘心瘾，从根本上达到消除心瘾，防止复吸的目的。 当笔者问“韩氏仪”能否使人上瘾时，韩济生说：“不会。因为使用‘韩氏仪’释放的内啡肽量少，不足以使人产生‘飘’的感觉。”但是他强调，“韩氏仪”不是万能的，它的前提是戒毒者必须有坚定的戒毒信念。如果本人迷恋于毒品，任何手段都是无能为力的。 “韩氏仪”在1997年被公安部、卫生部和全国禁毒委员会选为有效的戒毒产品向全国推荐。 经过10年的针刺戒毒研究和实践，韩济生对“韩氏仪”独特的戒毒理念充满信心，他说，“我们肯定可以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戒毒之路。” 三、卓越的科研之路 1928年7月，韩济生出生在浙江萧山一个医生家庭。父母都在教会医院里行医。家庭的熏陶，使韩济生自然而然地也选择了从医之路。 1953年，他从上海医学院医学系毕业，先后在哈尔滨医科大学、北京医学院等单位任教。 1965年，周恩来总理倡导继承和发扬祖国传统医学的精华，给韩济生和他的同事们下达了一个任务就是研究针灸镇痛。 韩济生从来没有忘记过周恩来总理的嘱托，30多年来，他一直奋斗在科研教学的第一线，出色地完成了总理交给的任务。 1972年以来，韩济生从中枢神经化学角度系统研究针刺镇痛原理，发现针刺可动员体内的镇痛系统，释放出阿片肽、单胺类神经递质等物质，发挥镇痛作用；不同频率的脉冲可释放出不同种类的阿片肽；针效的优劣取决于体内镇痛和抗镇痛两种力量的消长。在此基础上研制而成的“韩氏穴位神经刺激仪(HANS)”用于镇痛和治疗海洛因成瘾具有良好效果。 1993年，韩济生入选中国科学院院士。 如今，他在国内外专业杂志上已发表论文400余篇，并出版了《中枢神经介质概论》、《针刺镇痛的神经化学原理》、《生理学选题汇编》、《英文生理教科书》、《神经科学纲要》(获国家教委科技图书特等奖)等著作。 从1981年被聘为博士研究生导师以来，他已培养博士后6名、博士30名、硕士16名。 回顾往事，韩济生说自己在科研上一生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弄清了针刺产生镇痛效果的机制；二是认识到针刺的镇痛作用不是无限的，它受到体内一种负反馈系统的控制。这两件事对于诠释中医针灸原理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韩济生目前已致力于把针刺镇痛的原理应用于戒毒，他研制的“韩氏戒毒仪”不仅贡献于中国，还要贡献于全世界，使中国古老的针灸在新世纪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国际人才交流》文/王 英 （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