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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余瀛波
“自从6年前我转业到医院,这一现象就一直存在。”面对记者,曾经是一名铮铮军人的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保卫处处长朱津国言语中也很是无奈。让他无奈的,正是长期聚集在医院门口的各种宣称具有神奇功效的抗肿瘤药物小广告,像蚊蝇一般驱之不去。而据朱津国了解,光卖药的厂家可能就有十多家,涉及的刊物最多时候能达到30多种,且大部分存在多年。
这些所谓的报纸杂志,往往都会有一个很唬人的名称,除了《基因新药报》外,还有《中国康复报》、《人民医讯(健康版)》、《修正药业·抗癌快讯》、《世界医学(特刊)》、《医药快报》、《新药特刊》、《现代健康》、《医疗健康》等。
这些非法印刷品肆无忌惮的程度令人发指。“甚至在有些宣传册中,国家领导人都被印了上去。这是很大的一种欺骗。”朱津国气愤地说。
比如,在《基因新药报》中就这样宣称:基英肽研制成功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医学界为之轰动,国内外上百家权威媒体纷纷报道。
那么,能让整个医学界都轰动了,相关业界的权威专家应该没有道理不知道这种药吧?
记者就此先后采访了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原院长赵平、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副院长、中国医院协会评价评估部主任王吉善、中国医院协会副秘书长庄一强等多位业内专家,但结果是:没有一位曾经听说过基英肽,而且在其所了解的医院中,也从没用过这种药。
赵平甚至颇感无奈地戏言:“全世界最先攻克癌症的,就是医院门前的这些小广告。”
医院方面对待门口散发小广告的现象是如何看待呢?”肯定也很挠头呀,朱津国直言不讳地说,“他们到医院内发放这些材料,一是会对患者的治疗造成干扰,二是对就诊秩序也会产生影响。还有的人偷窃患者的财物。”
医院采取的主要措施就是禁止他们进院,一旦进院就没收他们的报纸杂志,并将其销毁。
“我们没收的非法出版物,平均下来一天就能有30公斤左右。”朱津国说,“但这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他们一印就是几百万份。”
“另一方面,我们也会配合派出所。在2010年以前,我们和潘家园派出所有过多次合作,打击这种发放小广告的行为,对发放人员进行治安拘留,按照相关规定,最多可以治安拘留3天。”朱津国介绍说。
但是,2010年以后,由于国家对拘留的标准提高了,这些人就更加的肆无忌惮。所以,从法律上讲,对这些人几乎没什么有效的惩罚措施。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猖獗得很厉害。抓进去刚放出来,他们就等在门口,给他换一身新衣服接着再干。一天还有几百块钱的补助。有个别公司甚至带有黑帮的性质,专门雇一帮打手,保安与他们发生了冲突,他们就拿刀砍保安。”
“之所以能维持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暴利。”朱津国向记者分析说。
“这些厂家的背后其实也很复杂。大多数厂家都有店面,有一套很成熟的组织体系,有公司,有市场开发部,开发部有主管,有销售需要的‘许可证’。”
“他们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跟医院一样。据我们了解,这些人的工资也都不算低,即便是普通的人每月能拿3000左右,主管级别的能达到6000。”对于这些人的情况,朱津国经过多年的接触,已经相当清楚。
“这些年来,我们也曾想过其他一些办法,比如曾经制作了一个张贴板,专门把他们的各种宣传单贴上去,上面注明:以下这些宣传品涉嫌违法,请大家谨防上当受骗；也曾在医院大厅的电子屏上,提醒前来就诊的患者不要轻易相信虚假宣传广告。”
“应该说,这么多年来,我们能想到的都尝试过了,包括向各级有关部门反映、汇报。2011年时,我还曾给朝阳区药监局写过一个报告反映情况,要求进行综合治理,严厉打击。”朱津国说。
“但是,保安人数毕竟有限,目前共有70来个人,而且是实行昼夜岗,平时在岗位上的也只有30多人。而医院占地面积有十多万平方米,我们根本不可能兼顾到每个角落。”
“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来管这件事。比如,城管只能罚没,和院内的保安一样,有东西可以没收,但人处理不了。能对人有约束力的只能是警察,但散发小广告这种行为又不构成扰序和欺诈,因为欺诈要达到一定金额,这种情况下警察也无能为力。他们所宣传的又不是药品,多数是保健品,又不归药监局管……总之,现在是比较迷茫。”朱津国无奈地说。
如何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在朱津国看来,就是药监部门一查到底,看他们是否是虚假宣传,加大对这些企业的处罚力度,“罚他个倾家荡产”。另外,希望能建立起一个综合执法体系,使各方力量有效衔接,统筹全市的执法工作。
采访的最后,朱津国告诉记者,他希望能借着当前打击虚假医药广告的契机,彻底整顿保健品市场,加大处罚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