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减肥食品市场乱象犹存

　　西布曲明原料生产业被禁。有业内人士认为，这意味着违法添加西布曲明的减肥食品和保健食品生产企业将成无米之炊、加速行业洗牌。

　　但亦有药品专家表示，为降低成本，国内许多有药品生产许可的企业购进的原料来自没有药品原料生产许可的化工企业。禁令颁布后，中国大量小化工企业生产的西布曲明或将流入保健品行业

　　法治周末记者 莫静清 发自北京

　　20点45分就寝铃响，楼母准时拉下电闸。越过楼前电线杆柱，残余的月光洒进门来。谭四点踮脚去门外探了探头，看查寝楼母偷懒打盹未到，就借着月光打开了手中的纸包。包中的草叶一股脑被倒进油腻未尽的钢制饭盆，饭盆里的热水，刚从邓雯的暖水瓶里，被四点悄无声息地“借”了来。

　　“来，喝减肥茶。”四点压低声音，表情作慷慨神秘状。宿舍里正酝酿睡意的11个女生，情绪立马被调动了起来。

　　“管用吗？”“保证管用。”“四点，这茶是啥药做的？”“独家秘方，不可外传。”见亲身示“茶”后，众人仍矜持没有下文，谭四点不得不泄露天机：“就是泻药，我去药店专门配的，管用，量小，拉不死人。”又经过必然短暂的纠结，大多数女生果然就着四点饭盆推搡着喝下1至数口不等。唯独邓雯听说“泻药”二字，犹豫未动。

　　是夜，412寝室至4楼卫生间7米距离长走廊上，不断有人影飞奔、前仆后继。

　　这是邓雯向《法治周末》记者讲述的高中时期的经历。两年后，邓雯到北京上大学，发现高中同学四点拿出来的“减肥茶”并不算骗人，对于市面上本不算贵的减肥茶饮，其基本原理无外乎更为低廉的泻药。2004年，20岁的邓雯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宿舍同学，谨慎挑选、试用了生平第一种减肥药——“曲美”。

　　国内减肥产品自上世纪90年代减肥茶饮始。进入新世纪此后10年间，标榜减肥的中药、西药、保健食品，以各种姿态名目漫天席卷，只是功效名称上再不如“泻药”时期直观易识别。与此同时，社会对于减肥的意识的宽容度与公开实践热度已至史无前例。

　　与“口”相关的公众事件近几年来发生频仍，国人从中知晓诸多化学名词。此次事件之关键词，攸关减肥江湖，学名西布曲明。

　　西布曲明领跑减肥市场十年

　　药理学上药物的安全性检测需庞大的临床样本与长期使用的临床数据。药理学反应并非短期即可出现，诸多药物的毒副作用甚至需要隔代方能反映。这使得以含有西布曲明的减肥药，在纷争之下，仍获有10年足够时间发展、领跑当今国内减肥药物界的龙头

　　西布曲明，在2010年10月30日前，是国内市面上仅有的两种减肥化学药之一。

　　“由于治疗风险大于效益”，2010年10月30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SDA)发布通知，决定停止西布曲明制剂和原料药在我国的生产、销售和使用，已上市销售的药品由生产企业负责召回销毁。

　　此前10月上旬，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宣布正式禁用西布曲明。再之前2010年1月21日，欧盟药品管理局发表声明建议将西布曲明暂时撤出欧盟市场。

　　西布曲明在引入国内10年后终遭禁令。

　　事实上，作为减肥辅助治疗药物的西布曲明，自1997年获得FDA批准在美国首次上市后，有关其安全性的争

　　议声在国际国医界、业界迟迟未止、前途未卜。

　　2002年3月，意大利药品管理机构收到多起关于西布曲明严重不良反应的报

　　告，其中两位年轻妇女死亡。意大利因此禁售西布曲明。由于缺乏西布曲明与死亡直接相关的因果证据，该禁令当时并未被其他欧盟国家效仿。这一事件亦波及中国，当年引发相关产品的信任危机。

　　国家药监局表示，检索WHO药品不良反应数据库，截至2009年1月4日，共检索到西布曲明的不良反应报告8174例，不良反应例次17436例次。

　　在国内，2004年1月1日至2010年1月15日期间，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病例报告共收到西布曲明相关不良反应报告298例，无死亡病例。

　　据《法治周末》记者了解，药理学上药物的安全性检测需要庞大的临床样本与长期使用的临床数据。药理学反应并非短期即可出现，诸多药物的毒副作用甚至需要隔代方能反映。这使得以含有西布曲明的减肥药，在纷争之下，仍获有10年足够的时间发展、领跑当今国内减肥药物界龙头。

　　据悉，目前在中国获准生产西布曲明原料药的企业有16家，获准生产西布曲明制剂的企业有21家。重庆太极集团的“曲美”和南京长澳制药的“澳曲轻”是其中两种主要品牌，此外还包括可秀、赛斯美、曲婷、曲景、苗乐等十几种品牌。

　　《法治周末》记者查阅SDA官网，我国关于西布曲明的国产、进口药品批号共计51个。

　　警惕西布曲明流入保健品行业

　　据悉，如今更大的安全隐患在于，西布曲明在国内保健品中的非法添加。在现行制度框架下，这一顽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难消除

　　今日始知曲美等知名品牌是处方药而且国内众多厂家存在在减肥保健品中非法添加西布曲明现象。而对于这一安全隐患，来自药品市场的一纸禁令难以企及，保健品市场本身又未设强制抽检制度。

　　从国内减肥处方药长期以来按非处方药、甚至保健食品购买程序流通的事实，从国内外官方对于西布曲明的禁令对比中即可见端倪。

　　2010年1月21日，欧盟药品管理局这份被认为是“措辞严厉”的西布曲明禁令声明中提到，“医生不应再开处方，药房不应再行配药，正在服用这种药物的患者应尽快和医生商讨替代方案”。

　　2010年10月，国家药监局组织召开西布曲明评估工作。这份最终决定中国西布曲明命运的专家意见中，《法治周末》记者看到，作出“减肥治疗的风险大于效益”结论依据的首条为：“认为西布曲明目前在市场上按照适应证使用的患者较少。”

　　再回顾引发全球西布曲明安全性争议的标杆事件———2002年意大利妇女死亡案，生产西布曲明的雅培中国公司负责人当年就此事回复称，在意大利发生的两名死者本身有用药禁忌症，不能服用“诺美亭”(西布曲明商品名)。

　　“以前曲美、澳曲轻是都可以直接购买。”北京一家德威治大药房导购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上述两种减肥药品此前被放置在“处方药”柜。“大概1个月前就被召回不让卖了。”这一时间比重庆太极集团公布的主动召回时间“10月25日”要提前。

　　据悉，如今更大的安全隐患在于，西布曲明在国内保健品中的非法添加。在现行制度框架下，这一顽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难消除。

　　查阅医学界有关西布曲明的研究文献，《法治周末》记者发现，在广东汕头市药品检验所2010年新近发表的文章中，以市售21个品种37个批次的减肥保健食品样品作为实验材料，检测结果经核实后发现，37批保健品中有9批检出盐酸西布曲明，检出率为24.3%。

　　文章特别指出，国内市场上减肥保健食品中非法掺入盐酸西布曲明的问题已相当严重。

　　另据媒体报道，来自各地药监局稽查分局的稽查报告显示，近年来，减肥食品和保健食品非法添加西布曲明的现象时有发生。如2006年，河南省卫生厅发出紧急通知，叫停“QQ瘦身减肥泡腾饮片”等14种擅自添加处方药“西布曲明”的减肥食品和保健食品。2008年，广东省药监局发布的“保健品抽检结果通报”显示，“橙魔冲剂”等数批次产品检出西布曲明。

　　西布曲明原料生产业已经被禁。有业内人士认为，这意味着违法添加西布曲明的减肥食品和保健食品生产企业将成无米之炊、加速行业洗牌。

　　但亦有药品专家表示，为降低成本，国内许多有药品生产许可的企业购进的原料来自没有药品原料生产许可的化工企业。禁令颁布后，中国大量小化工企业生产的西布曲明或将流入保健品行业。

　　在西布曲明的毒副作用明晰后，温床滋生的病菌依然后患难穷。

　　追拷温床成因，直指整个减肥市场利益原罪。

　　减肥江湖原罪

　　有药品专家表示，由于西布曲明、芬氟拉明等药物价格低廉，且确有一定的抑食减肥功效，近年来屡被一些不法商家巧妙加入减肥食品(经常标榜其产品成分均为纯植物成分)中达到明显的服用效果，以此牟取暴利

　　减肥被认为是目前国内最难操作的保健市场。“减肥和其他保健品的营养补充不一样，后者可以通过心理暗示给你一个说法。”知名营销专家齐渊博表示，“而减肥，必须让消费者看得到减的效果，特别是‘反弹效应’使一批产品无法给消费者一个交代。”

　　当今诸多减肥广告词无疑精准洞悉消费者的心理———“多少钱多少天减多少斤”。

　　有药品专家表示，由于西布曲明、芬氟拉明等药物价格低廉，且确有一定的抑食减肥功效，近年来屡被一些不法商家巧妙加入减肥食品(经常标榜其产品成分均为纯植物成分)中达到明显的服用效果，以此牟取暴利。

　　据悉，在我国数百亿元的减肥产品市场中，有国药准字的减肥药仅为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以减肥食品和保健食品的形式在销售。《法治周末》记者在SDA官网搜阅，关键字为“减肥”的国产药品批号有60个，国产保健食品批号为269个。据了解，一个健字批号多个保健产品的“套牌”现象普遍存在，以及部分厂家未获批号违法上市，可以想见，实际保健品种数远超269个。

　　据中国保健协会保健品市场工作委员会介绍，2009年减肥保健食品销售额达60亿元。

　　据悉，保健品类减肥产品主要包括减肥食品和减肥茶两类。减肥茶属于国内最早的一代减肥产品，有大印象、碧生源等一大批耳熟能详品种，这类产品除在药店出售外，商场、超市是另一个走货途径。销售渠道广、价格较低是产品一大优势，但效果不明显是其弱点。

　　另一大类———减肥食品的主要代表有V26减肥沙琪玛等。这类减肥食品成分较为复杂。

　　1998年“哈慈”公司推出减肥产品V26，这一无中生有的“国际大品牌”，经过103厘米厚草纸的营销策划堆积后，曾掀起减肥风暴。

　　V26的原料完全抄袭当时美国品牌“slimfast”。哈慈公司找到为“slimfast”提供产品及技术的生产商，并建立合作。《法治周末》记者对淘宝网减肥品卖家随机采访中发现，这一换牌进口的省钱作法仍为诸多网络、美容院渠道生产经销商模仿。

　　V26同时算是山寨广告鼻祖，为节省广告成本，请来酷似迈克尔·杰克逊的国际明星脸做代言，在电视台垃圾时段投放长篇广告。据V26产品营销人士透露，由于美国进口，V26的成本较高每盒60元左右，最终定价375元。

　　这一价格当时在内部引发争议，但这确是根据保健品的成本定价公式计算得出。“产品的成本不可以高出一级经销商进货价(含广告费)的30%，否则总代理商没有利润，也没有广告费用可投入；而渠道的利润空间必须达到40%至50%以上，否则没人给你经销”。

　　在营销方式与渠道方面，曲美为代表的减肥处方药以及其他非处方药品，在突显药效优势同时，也在有意模糊药物与保健品概念、弱化药物副作用、规避药品相比保健品更为严格的销售监管程序，实际上采用保健品的营销方式进行运作与销售。即广告、传播投入大，产品包装精美，注重终端表现，注重品牌形象培养。

　　2002年，国家出台“处方药一律不得在大众媒体发布广告”禁令。此后数年曲美等处方药被多地药监局通告违法广告。屡上屡禁，屡禁屡上。

　　药效与保健品方式营销，在法律框架下，原属“矛”与“盾”本质对立；但在“利益最大化”目标下，减肥市场各方竞争对手，难得糊涂，空前默契。

　　药效无疑更占上风。尽管曲美等处方药在销量上不及减肥茶饮，由于效用明显、定价较高，仍占据国内减肥市场绝大多数市场份额。

　　西布曲明被禁，市场上减肥化学药品目前只得奥利司他一种。奥利司他并不作用中枢神经，而是作用于周围神经系统，抑制肠道脂肪吸收。在一些专家看来，奥利司他比西布曲明更为安全。

　　在奥利司他问世之前，芬氟拉明被禁之时，西布曲明也曾被认为比芬氟拉明更为安全。芬氟拉明与西布曲明先后被禁，时隔不过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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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减肥食品市场乱象犹存

　　法治周末记者 莫静清

　　根据药理学、化学药物的安全性检测需庞大的临床样本与长期使用的临床数据。西布曲明的安全性与后续索赔纷争之外，卫生法学专家卓小勤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这反映出我国在药品审批制度、处方药管理制度、药方不良反应检测制度、药品说明书管理制度、药品召回制度方面仍存缺陷，值得反思。

　　而在减肥保健食品领域，《法治周末》记者对淘宝网减肥品排名榜单上的产品调查发现，一个批号对应多个保健食品产品乱象普遍存在。国家药监局工作人员对《法治周末》记者回复表示，一个产品只能对应一个批号。

　　“纤纤减肥胶囊”是目前淘宝网减肥品榜单上的冠军产品。一家淘宝店铺称主推的减肥产品“瘦身狙击”属“纤纤减肥胶囊”旗下品牌，称“这款产品经过药监局鉴定”，并提供“卫食健字(1999)第0558号”批号供记者查询。

　　记者在国家药监局站查询对应结果为：产品名称是“纤纤减肥胶囊”，申请人中文名称是保定纤美实业有限公司。

　　记者询问是否一个批号可以对应多个产品时，客服作出肯定回答，并举例称，旗下的产品和购买本田汽车一样，“瘦身狙击”这款就是纤纤旗下。又称并不是每个人都适用“纤纤减肥胶囊”。“就像我们购买本田汽车一样，难道你说本田最早的一款最好吗？”

　　在产品页面，该网店附有授权认证，但其中具体文字难辨。当记者索要清晰版本查看时，客服表示上传后已锁至保险柜，此后不再有回应。

　　在药监局有关“纤纤减肥胶囊”产品信息页面上，记者发现该款产品说明与大多数保健食品信息迥异，除产品名称、申请人中文名称、批准日期、产品编号以及批准文号处有对应信息外，申请人地址、保健功能、功效成分、主要原料、适宜人群、不适宜人群、食用方法及使用量等多处重要信息相处均为空白。

　　记者按照河北省保定市114查询电话提供的公司号码拨打咨询，显示为空号。

　　搜索该公司信息，2007年3月《河北日报》发表消息称，河北省卫生监督局近日查明：保定纤美实业有限公司非法使用其他产品的批准文号，进行保健食品违法生产活动。其中，标注“制造商———保定纤美实业有限公司”生产的“减肥精粮”，含有违禁药物“盐酸西布曲明”，且外包装标注的保健食品批准文号，为非法使用其他产品的批准文号，属违法产品。

　　中国消费者协会律师团团长邱宝昌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并不排除有厂家冒用批号可能，但市场上确实存在一个批号对应多个产品的乱象，产生原因在于节省成本、规避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