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位于漕宝路的一栋红砖建筑内,抽出午休时间接受了晚报记者的采访。这里是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朱则是生物医药领域为数不多的产学“双料”专家。
与记者预期有些落差的是,名片上写着“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上海辰川生物技术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教授”两行抬头的他,对盛传8月初将出台的生物产业“十二五”规划却兴奋不起来。 “规划早晚都要出,产业弯路何时才能止? ”犀利的开场白,令采访迅速切入内里。
定义歧路
“我们一直在讨论生物医药规划,究竟什么是生物医药的准确定义?”朱学东认为,国内生物医药产业在基础宣传时就存在误认。
“国外生物医药基本就三块,基因重组、细胞和单克隆抗体,三类技术的载体都是细胞,但国内企业为了商业利益,将一些从动物脏器、植物组织中生化提取的具有蛋白功能的产品也纳入范畴,实际上两者在技术上根本不搭边。”
在描摹“十二五”图景之前,定义亟待正本清源。昨天,记者从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获悉,9月召开的新兴产业全球CEO高层会议“生物医药产业专场”上,数百位医疗卫生领域两院院士、三甲医院领导及细胞生物研究应用与
管理专家正是将针对细胞切入研讨。
“生物产业的核心应该是激活生物自身未被发掘的潜能,所以要从细胞
临床试验角度切入,国内现在有许多细胞技术已经成熟,但缺少与产业链下游的对接。”上述会议负责人刘译霞告诉记者。
“比如现在治疗
糖尿病的药,都是降低血糖、控制病情,并不能治愈,而在细胞领域,已经研发出修复胰岛功能的技术,只是缺乏临床和新药市场的推广。”曾任苏州医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所长的朱学东也如是说。
尴尬上下游
更令贯通产、学两界的朱学东倍感焦虑的是,产业最大瓶颈在于上、下游之间相互理解的极度稀缺。记者了解到,目前国内新药研发的主体是国家机构,其与药厂难以合理分成一直是“捂烂”许多新药的罪首。
“许多搞基础研究的教授对后期工艺化、标准化生产不重视,导致在利润分成上很难谈拢。”
学术出身的朱学东在进入后期环节时才体会到,实验室其实只完成了20-30%的工作。
“比如说质量控制、产量稳定、成本降低、市场推广、产品申报等工作都是药厂的担子,由于上下游之间没有充分沟通,导致实验室研发的新药转让不出去,反过来又影响了新药的后续开发。”
朱学东为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在美国,一家私人
肿瘤研究中心发现名为CSF的新药,将技术转让给药厂,分成只拿5%,而5%中又有30-40%给了发明专家个人,最后这个新药卖掉40亿美元,有17-18个亿的总利润,摊到专家个人也有几百万美元,绝对值并不小。”
不过,上游研发团队也有难言之隐。一些实验室教授私下对记者说:“国内的新药根本达不到这种销售额,分成比例一旦过低,发明创造的积极性就无法激发。”
缺席的保护机制
如何让前期投入巨大的新药在终端市场上获得合理利润,似乎就成了解开困局的关键。对此,国家发改委产业与技术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王亚平观点认为,其中暗含的是机制难题,“不得不承认,我国医药市场流通秩序比较混乱,药品
招标采购制度不规范,生物医药创新难以确保合理的利润回报。”
在王亚平看来,这与近两年对医药审批政策“过紧”一样,伤害了依靠新药上市回收研发投入的固有运作模式。“另一方面就是国内知识产权保护的不力,假冒侵权案件时有发生,令一些自主创新成果也被侵权。”
“按照国际惯例,专利保护期都是8年,但我国在行政执行渠道上,一个新药可以同时允许2-3个厂家来生产,有些只是改动了一下名字、穿了一件马甲就批了。”朱学东对记者解释道,“几家企业同时上马,导致发酵罐都不饱和,资源和效率都造成极大浪费,而上不了规模,成本也就压不下来。”
多位专家都认为,在宏观指导的“十二五”规划出台后,关于新药保护的机制也应及时跟进,以免新药研发扎堆低投入的仿制药、改剂型研究。
根据“十二五”规划起草小组组长王昌林的宏愿,未来五年,生物医药的发展就将主打用于重大疾病防治的生物技术药物、新型疫苗、诊断试剂、化学药物等创新型药物品种。而除了呼吁合理利润的保护机制外,这些新药研发的巨大花销究竟如何筹集也成了业内聚焦。
资金壁垒
“美国的新药投资主体是企业,一般一个新药的开发周期长达8年,平均每个新药的投资成本高达7.2亿美元,1个新药组每天的开发成本就是100万美元。而在我国,投资主体是政府财政,现在新药投入的最大平台也就几千万人民币,上亿的项目都非常少。”朱学东对记者表示。
那么,这笔钱可不可能由民间承担?王亚平认为,国内创业风险投资机制缺失,天使资金、资本市场、担保体系都不够配套健全,生物
医药企业在初始阶段难以得到相应资金支持是不争事实。
“我国生物医药产业组织结构不合理,企业规模普遍较小,比如美国安进公司年销售收入达134亿美元,而我国最大药企销售收入只有200亿人民币。而基因工程药物G-CSF临床应用剂量很小,一个厂家就基本可能满足全国市场的需要,国内生产厂家却超过15家,多数处于亏损状态。”王亚平坦言,大型核心企业缺失也造成研发投入严重不足。
另一个残酷事实是,国内融资的瓶颈制约还导致了生物医药产业融资外资化趋势。“我国一些为数不多、历经多年开发取得的成果最终落入境外投资者手中,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高成长生物技术企业实为外资控股。”王亚平感慨道。
“现在最大的药厂一年毛利润不过20-30亿人民币,加上自然界大多数植物、生物可用蛋白都已被筛选过一遍,新药投资的风险极大,企业没有巨大的利润保护,怎么可能投钱?”问题又回到了新药的保护机制上。
作者:
201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