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环保协会主席弗雷德-克拉普专访
“我是一个温和的环保主义者”
他30 岁就当上了美国环保协会主席。这个职位他一直坐到现在。他曾是老布什政府的酸雨工作委员会副主席，是1990 年《美国空气清洁修正案》的关键推动人士，还曾作为总统特别代表，率团参加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气候变化会议和《京都议定书》谈判。他对环境问题的最出名贡献，是率先提倡目前世界上广泛采用的“污染物排放交易”概念。
文/ 施庆
1984 年，年仅30 岁的弗雷德?克拉普(Fred Krupp)当上了美国环保协会主席。这个职位他一直坐到现在——将近四分之一世纪。他曾是老布什政府的酸雨工作委员会副主席，是1990 年《美国空气清洁修正案》的关键推动人士，还曾作为总统特别代表，率团参加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气候变化会议和《京都议定书》谈判。
不过，他对环境问题的最出名贡献，是率先提倡目前世界上广泛采用的“碳排放交易”概念。近日，在新著《地球：续集》(Earth: The Sequel)出版之际，克拉普在美国接受了《外滩画报》电话专访。
从“环保十字军”到“温和环保者”
美国环保协会主席弗雷德?克拉普承认，与过去相比，如今的他更像一个“温和的环保主义者”。
“打个比方：20 多年前，如果我看到麦当劳用聚苯乙烯盒包装汉堡包，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告那个混蛋去！’但现在我会考虑面对面坐下来，先跟那个混蛋聊聊。”
“因为作为一个环保主义者，我必须用交换意见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不能只动不动就搬出法律。”克拉普解释说。
他说的是1990 年代一个著名环保案例。麦当劳一向用聚苯乙烯制作汉堡包盒子，即大号汉堡包的蚌壳式包装盒。这种塑料盒重量轻、不吸油脂而且保温。然而，许多研究表明，聚苯乙烯盒在制造过程中会产生有毒气体，加工中产生的大量废料在埋入地下之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分解。一时间，麦当劳成了众矢之的，有些组织甚至发起了拒买麦当劳运动。
当时有很多人主张通过法律告倒麦当劳，但克拉普却坚持认为，应该“先礼后兵”。他飞到位于伊利诺伊州奥克布鲁克的麦当劳总部，与该公司总裁埃德?雷斯尼进行了面对面谈判。
“谈判结果很顺利。我们没有起草起诉书，而是协助麦当劳起草了一份声明。”克拉普说。最终，克拉普和雷斯尼达成一致，麦当劳随即宣布：在60天内将分期淘汰聚苯乙烯包装盒，代之以涂膜纸板。
这成为环保运动史上的一大成功案例。克拉普和他奉行的“温和环保主义”也因此出名。克拉普并不是第一个与大公司合作解决环境问题的环保人士，但他用很多事例证明，“商业与环保无法共赢”是个谬论。
最近的一个例子：环保协会在阿肯色州沃尔玛总部设立了一个办公室，专门为这家世界最大零售商提供环境保护方案。
耶鲁大学环境法律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丹?埃斯蒂对克拉普的做法非常欣赏：“以前环保人士总爱用‘革命’之类偏激字眼，而弗雷德却抓住一切机会，邀请双方的人共舞。合作的效果显然会更好。”
排放交易理念曾经招人痛骂
美国环保协会成员大多为科学家、工程师以及政治家。最近这20 多年来协会的发展壮大，克拉普自然功不可没。
克拉普曾担任美国总统特别顾问——老布什政府酸雨计划工作委员会副主席，曾大力推动1990 年《美国空气清洁法修正案》的通过。这被认为是他最重要的一项成就。
当年，许多环保组织要求政府立法，严格规定部分企业的污染排放量，但以克拉普为代表的一派却主张，采取一种更有效、更市场化和民主化的措施——建立排污权交易市场。当时，二氧化硫排放造成的酸雨被认为第一大危害，于是克拉普建议，一些能够充分改良自身排污结构的企业，可以将节省下的排放指标卖给那些排放超标的企业。这一建议最后被采纳，成为1990 年11月通过的《美国空气清洁法修正案》的一个条款。
然而，这种倡导以市场手段控制排污的方法却一度备受指责，环保纯粹派的反应尤为强烈。他们抨击这是让公司“花钱买污染”。现在看来，他当时的这种提法相当超前，连激进派环保组织“绿色和平”也不得不承认，可交易的排放指标是最直接的减排手段，也为大规模减排建立了必要的机制。
对于这段往事，克拉普表示，只有用事实说话才能证明一切：“1992 年，美国环保协会与老布什总统合作，在酸雨计划中取得了一定成效。当时1 吨二氧化硫的交易价格是2000 美元，10 年后当小布什执政时，1 吨二氧化硫价格降到100 美元，排放量也减少了整整50%。”
很多人印象中，环保主义者似乎都是喜欢游行的素食者。克拉普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颠覆这种形象。
克拉普根据自己20 多年的经验，写成了《地球：续集》一书。他认为，今天的环保主义者内部已经开始分化，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在考虑为建造一座太阳能电站出力，而不是去拯救鲸鱼。克拉普看来，相对于区域性的空气污染和野生动物资源的保护，气候变化将为带来一个全球性的新问题，因此需要一种截然不同的解决方案。《地球：续集》就是围绕全球的气候变化展开。
“能源与现代生活的各个方面息息相关，旧环保主义者眼中的环境保护，已经成了我们必须负担的责任。”克拉普认为，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新能源技术；人类必须在全球范围内开发和推广低碳排量能源。
为了写这本书，克拉普与合著者米莉安?霍恩走访了许多美国科学家、风险投资商和一些开发新能源的企业家，其中绝大多数都与太阳能、风能、地热的利用有关。
书中用了很重的笔墨，描写一个名叫杰克?纽曼的年轻人。此人原先是加州一位冲浪运动员，大学辍学后开始研究生物燃料，创办了Amyris 公司。这家公司致力于用生物工程技术，研发更清洁、更高效的生物燃料。他们使用极其冷门的原料，潜在利润非常可观，例如通过改变
微生物结构，将糖转化成其它类似汽油的物质。不过对于纽曼来说，离盈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果能获得成功，这些不断探索者就会一夜暴富，这意味着现有经济秩序将会受到冲击。”克拉普说。
克拉普采访的人还包括爱尔兰人康拉德?伯克——Innovalight 太阳能公司的CEO，以及艾拉?韦恩斯坦——希望利用西北太平洋潮汐能的俄罗斯移民。
“这是一场造就新的亿万富翁的比赛，蕴藏着巨大的机遇。即将到来的一个时代，将会像一个世纪以前托马斯?爱迪生、亨利?福特和约翰?洛克菲勒所处的那个时代那样影响重大。”克拉普指出。
“20 多年前，如果我看到麦当劳用聚苯乙烯盒包装汉堡包，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告那个混蛋去！’但现在我会考虑面对面坐下来，先跟那个混蛋聊聊。”
B= the BundK= Fred Krupp
B：你的新书为何取名《地球：续集》？
K：我们已经把地球推到了灾难边缘，这要“归功于”工业化和市场的迅速扩张。当然，这只是第一部分。至于续集，我觉得还需要我们来谱写，由我们来修补这一切。我相信当革新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地球变暖就会停止。
B：如何做才能达到这个目标？
K：1992 年，美国环保协会跟老布什总统合作，在酸雨计划中取得了一定成效。当时1 吨二氧化硫的交易价格是2000 美元。但10 年后在小布什执政时，1 吨二氧化硫的价格降至100 美元，排放量也减少了50%。这意味着我们当初提倡的排放交易获得了成功。
B：碳捕捉是目前最大的环保热点之一，这对将来减少碳排放有何意义？
K：要在温室气体排放方面取得长足进步，就需要整个世界采取实质性行动，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不过这需要时间。在美国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碳一直都是最重要的能源之一，在可预见的未来依然如此。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在技术上发展和提高碳燃料的利用效率，以便让这些燃料不再增加全球变暖的压力。碳捕捉能很好地减少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但这种技术还有待开发和推广。无论在美国或其他国家，对这项技术的认知度还不够。不过我相信，碳捕捉市场潜力很大。
B：你认为最环保的能源是什么？是不是核能？
K：我们需要运用手中所有的工具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核能当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它不会产生任何温室气体，但无论哪一种能源都不可能单独存在。核能这几年有了很大的发展，国际原子能组织的报告显示，目前有30个国家建造了435 个反应堆，能提供全球15% 的电力。
B：对美国目前的环保政策，你有什么看法？
K：和10 年前相比，美国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去年，参议院刚刚批准一项强制降低二氧化碳排放的法案。我想这是第一步，今后还有许多步骤要采取，需要一年或更长时间。参议院的决定是一大突破——参议员开始意识到，美国有必要限制二氧化碳排放。让所有参议员都同意需要一段时间，但目前已经有53 名参议员同意了。
B：对于地球的未来，你是否有信心？
K：我的信心建立在我们能够解决目前全球变暖问题的基础之上。我想我们能充分利用聪明的政府决策，加上人类的技术革新来解决目前的问题。一个拥有清洁能源的未来不只是梦想。
B：你觉得中国的环境情况怎么样？
K：我曾在中国度过三周假期，和我太太和三个儿子。我们到过北京、西安、上海和云南一些地方，我们都非常喜欢。当然中国也像其他一些地区一样，存在不同程度的污染，美国也是如此。对中国来说，节能减排和保护环境的机会有很多。
B：对中国来说，你觉得在环保方面什么最重要？
K：我认为，当前中国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加强法制和惩罚力度。据我所知，目前中国正在加强对水污染的惩罚力度，这在法律方面也能够看到。不过，我认为在空气污染的法令方面，中国还需要进一步完善。这些对于中国的环境来说至关重要。所有企业都必须意识到，如果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环保责任，就会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包括经济上的。
作者：
2008-4-29